“大概……是因为不想看到你死在我面前。”
司晏并未多做思考,而是立刻回答。
她的话像一根微小而锐利的针,把少年坚硬的心防撬开一道小小的口子,他只觉某个地方,好像被刺了一下,却并非疼痛的感觉。
他眉头紧锁,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司晏的回答,又或许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理由。
“我若是换作别人呢?”
司晏耸耸肩,“我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若是换了别人,我不确定会不会救。”
司晏的语气坦然,同样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少年望着司晏,心里那点异样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是热病带来的错觉,少年握住被子的手松了松,头晕得厉害,他侧目看向木桌的方向。
他粗重的呼吸一声叠一声,司晏在他眼里捕捉到一丝让步。
她把汤药端了过来,“喝吧。”
棕褐色的汤药映出少年的脸庞,他下撇的嘴角,微皱的眉,还有抬起手接下汤药时的凛然。
一俯一仰,冰凉的药汁顺着碗壁淌下,瞬间灌入嘴里,苦涩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他迅速饮尽,将碗递给司晏。
司晏把碗放到一边,抽出凳子坐下,“我们就好好谈谈。”
少年不置可否,司晏继续道:“我姓司,名晏,河清海晏的晏。你可有名字?”
“……”
这人油盐不进,司晏也不愿惯着他,她摸摸下巴,思索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今后也是我府上的人,那就跟我姓司吧,就叫……司佑,佑取庇护之意。以后叫你司佑可好?”
没等少年回答,司晏便起身离开,“好好养伤。”
在她开门之时,身后传来一声短短的回应,“随你。”
司晏勾了勾嘴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司晏去伙房放了碗出来,看见木昭昭坐在大厅里,手执针线在绣着什么。
或许是太过入神,连司晏走到她身边也未察觉。
“昭昭。”司晏拍了拍她的肩膀。
木昭昭手里的动作一滞,“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她知道司晏怕她刺绣伤了眼睛,恐怕会说上两句,她把针别在绣帕上,把绣帕往筐里一放,继续问道:“……他醒了吗?”
司晏颔首,“嗯,还喝了药。”
木昭昭的小动作怎逃得过司晏的眼睛,她弯了弯嘴角,调侃道:“怎么不看话本了,前些日子不是常见你捧着书看吗?”
没想到一听这话,木昭昭眉头微皱,“公子,你有所不知,我前些日子听说书肆出了《侍剑》的下卷,就立刻去买来看,结果发现下卷也太难看了,故事走向很奇怪,虽然我说不上来……”
谈起话本,木昭昭似乎有讲不完的话。
然而司晏在听到“侍剑”二字时,却陡然变了脸色,她仔细聆听木昭昭的说话内容,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
“昭昭,那你的书能否借我看看?”
“啊?”木昭昭愣了愣,“公子对话本感兴趣?”
看司晏的表情不似作假,她忙起身去了屋里,拿起桌上的书给司晏。
深蓝色封皮的书并不算厚,大小与一般书册无异。里头的字体是方正的馆阁体,字迹大小适中,翻动书页还能看见里面配的插图。
司晏看得认真,表情却十分严肃,木昭昭也凑了过来,“公子,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对上木昭昭担忧的眼神,司晏回过神来,她垂下眼眸,将手里的书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摇摇头,“无事,我只是好奇而已。”
司晏的解释并未让木昭昭释然,她还想再问,这时司晏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溢出水汽的眼角,一边说道:“话本借我两天,说不定能助眠。”
说罢,未等木昭昭答应,她便伸着懒腰,朝自己房里走去。
木昭昭望着司晏的背影,将想说的话咽回口中,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公子若是想说,定会与她说清楚的……
另一头,司晏合上门扉,快步走到房间的书架面前。
书柜是司晏按照现代的样式画的图纸拜托木匠师傅做的。尺寸不算太大,只及她腰高,顶部放着一盆文竹。在书柜的上端墙面挂着一幅春景图。
书柜共三层,最底层有一半未满,司晏蹲下身子,将底层左侧的书全部移到右侧,手指伸进柜壁摸索,在一处接缝处停下。只需轻轻一带,就能将一层薄木片揭下,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一本与方才大小一致的深蓝色封皮的书。上面也恰好写着“侍剑”二字。
屋里很静,只有“哗哗”的翻书声,少年坐于桌前,左右手同时翻动两册书的页面,目光聚精会神地随之切换。
半晌,一切归于寂静。司晏双手合书,心中有了答案。她抽出一张空白纸张展开,执笔落下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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