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宵,府里总算清闲了下来。
翌日一早,庞氏便带着一堆药补来清安院探望章盈。一坐下,她便开口赔罪:“都怪我那晚非要弟妹陪我说话,害得你受了伤。”
章盈坐在榻上,双腿严严实实地缩在薄毯下,生怕被她瞧出破绽。她不善撒谎,不免心中发虚道:“大嫂不必自责,是我自己不小心扭伤的,这几日府里的事还要多劳累大嫂了。”
庞氏道:“每年都是这些事,谈不上劳累。弟妹的伤可好些了?”
章盈浅浅一笑,“多谢大嫂挂心,已经好多了,估摸着月底便能痊愈。”
“那就好,省的人遭罪。”庞氏说罢,叹一口气道:“也不知是怎么了,才开年家里就这般不顺,你和三弟连连受伤···”
“三弟?”章盈惊讶地望着庞氏,问道:“三弟为何受伤了?”
“哦。”庞氏恍然想起一般,解释道:“初一早膳时,三弟与你一样都没来,说是不甚伤了手,母亲还好一顿骂呢。”
话音落下,她见章盈陡然变了脸色,担忧道:“弟妹,你怎么了?”
章盈醒觉,缓和神情道:“没什么,只是脚突然有些发疼。”
她竭力稳住嗓音,口气随意道:“大嫂可知道三弟是如何伤的?”
庞氏想了想,笑道:“说是在院里练武时不小心伤到的,不过以三弟的性子,多半又是半夜偷摸跑出去,在外面受的伤。母亲担心父亲动怒,就压下这事没说,旁人都还不知道。”
“是么。”章盈喃喃,那还真是凑巧。
那夜她刺伤恶徒的位置,可不就是在他的手臂。
庞氏不知她心中所想,自顾自道:“开年不利,等开春了,要好好去庙里拜拜。”
闻言,章盈抬起眼,“大嫂这个月辛苦操劳,不如下个月便由我去慈恩寺为一家人祈福祷祝。”
“也好,在院里闷了一个月了,你正好出去透透气。”末了,庞氏又提醒道:“慈恩寺离得远,弟妹记得早些动身,以免天黑赶不回来。”
章盈眉眼舒展,“好。”
她嘴上答应着,心底却不停回想宋允默受伤之事,难道这真会是一个巧合么?
她不由得想到了宋长晏,受伤的事母亲没让旁人知晓,那他定然也是不知道的。母亲本就对五弟颇为不满,此时让他暗查这事,若是惊动了她,五弟岂不是更要无端受气。
左右下月初五要同行,到时候再与他商量吧。
***
今年开春早,二月初时天气已经转暖,枝头的雪融尽,嫩芽冒出了头。
原本已经晴了几日,可初五这日却是天公不作美。早上出门时还未觉有异,行至半途,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为避雨,章盈一行人不得不在途中凉亭停歇半晌,待雨停后再出发。
如此耽搁一场,启程时已是午后。
道路泥泞坑洼,车身跟着颠簸不稳,碧桃往章盈身后塞了一个软枕,泄气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这般倒霉。”
章盈被晃得有些头晕,抓着车壁担忧道:“都这时候了,不知母亲还在不在。”
求神拜佛倒是其次,能见她一面就好了。
正说着,车身一震,往右边倾斜,章盈与碧桃毫无防备地倒向一边。
车外马蹄渐近,随即传来关切的询问:“二嫂?”
章盈稳住身形,掀开帘子望出去,五弟已经下马立在车窗外。她轻声回道:“我没事,这是怎么了?”
宋长晏神情凝重道:“车轮陷入了水坑,恐怕一时半会走不了。”
章盈面色失落,还是道:“没事,赶不及就算了。既然前路不好走,我们要不回程吧?”
宋长晏看了一眼天色,却道:“二嫂,不如其余人留在此地,我们先骑马去慈恩寺,兴许还来得及见章夫人一面。”
单骑轻便,也不受泥路影响脚程,只是···章盈神色为难,“我不会骑马。”
宋长晏一怔,随即道:“二嫂若不介怀,可与我同骑。”
看出她的迟疑,他接着道:“这同行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二嫂不必担心有人多嘴口舌。”
天边春雷低滚,好似又要下雨了。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真来场大雨,一众人都会被困在这儿。
碧桃也在一旁劝道:“娘子,不如你先走吧,否则白出来这么一趟。待会要是淋了雨,若是病了,夫人可就要真的担心了。”
章盈稍作忖量,点头答应:“那麻烦五弟。”
她裹好披风下车,到了骏马跟前有些不知所措。这马极为壮硕,马镫就已过她的腰,凭她自己决计是上不去的。
在她踌躇这一瞬,一双大手遽然扶上了她的腰侧。五弟站在她身后,低声说了一句“无意冒犯”,稍一用力便将她托着上了马。
腰间的力道迅疾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