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被发现,沈幼安只好慢挪回身。
老夫人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香灰,眼皮都没抬一下,似对这边发生的事毫不在意,柳夫人此时却也不着声,老夫人便慢言道:“怎么走了也不和长辈说一声?”
沈幼安向来是个识时务的,闻言,立马便摆出行礼的姿势,只是还未待她出声,沈岑便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沈幼安,眉头微蹙,“你又顶撞祖母了?”
“又?”柳夫人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沈幼安身上。
沈岑解下外衣交给一旁侍立的丫鬟,因是背对的,沈幼安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见他走至一旁坐下,而后才露出绷的极紧的侧颜,沈幼安面皮一紧,幸而沈岑只是淡淡道:“没什么,顺口罢了。”
“不过。”沈岑终于看向了沈幼安,“祖母说得对,你这些日子做的事我略有耳闻,行事风格确实不符定远将军府的嫡女身份。”
元宵晓得自家姑娘好强,担心沈幼安在这个时候再惹沈岑不悦,连忙在身后戳了戳沈幼安,示意她先服个软。
可惜,沈幼安的埋怨已经溢出了声:“耳闻?”
言语杀人当真是毙命不见血!
柳夫人闻着声,以为沈幼安不服,淡道:“你做的事还需要大肆宣扬吗?这府上的几人不知?”说到这,柳夫人又想起从北地打听消息的人传话说,沈幼安性子顽劣,举止不端,算是被养坏了。
她原想着能掰正一二,可谁知……
柳夫人有些烦心地捏了捏眉心,叹道:“絮姐那儿你可去道过歉了?”
“笔已经给她了。”
只是没亲自过去,自然也没道歉罢了。
久经世故的老夫人自然对沈幼安这点阳奉阴违的小心思了如指掌,如今她虽老了,不大管这些事,但老将军生前极重家族门面,去世前还细细嘱托她教养后人,莫要辱了沈家的门楣,故而她极其在意沈家后人在外人前的礼法与口碑。
而沈幼安前几日那事不论事实如何,却是实实地在王夫人前丢了面,闹得不好,还会成为别人的谈资。
若是这般……
她原还想着找个时机再把那桩婚事提上一提。
思及此,老夫人摇头叹道:“你这般行事,日后出了将军府势必是要让旁人笑话了去的。”
这话直接且重,重的沈幼安一时之间长睫垂落,不想去看任何人,只想早些回碎玉轩窝着。但柳夫人却偏不如她的愿,又问:“你可识得字?”
她好友之前却是教了她一些字,但不多,沈幼安思索了一下,还是摇头直接否决道:“不曾。”
柳夫人对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意外,偏头对老夫人道:“她这般下去确实不行,和她同龄的女郎们早就能识字了,再不济也是礼法周全。”
“你是想让她入十录斋?”
十录斋原先虽是私学,可创办人却是月朝最受人尊敬的大儒方竹进,方大儒生前虽犟着脾气不愿与官府来往,教出的弟子却都实打实的惹眼,一个个的不是封侯拜相,便是成为一方名士,成材率着实让京中达官贵人艳羡不已,纷纷想着法子送自家儿女进去。可惜的是方大儒极有个性,一年只招一定数额的学生,这让许多当爹做娘的头疼不已,于是方大儒死后,不少大臣纷纷上书让圣上将十录斋招为官学,让方大儒先前的学生进来教书的同时还扩大了规模。
但就算如此,进十录斋的门槛还是高的,于是这话说完,老夫人又自我否定道:“她现在这般进十录斋想必是难的,到时就算看在将军府的面上让她进了,她也是跟不上的。”
柳夫人道:“这我自然是考虑到的,所以我打算先教她识些基本的字,而且小叔不是在信中说他寻了赵儒来讲学吗?这两方齐下,一年过后再让她试试进十录斋也不迟。”
老夫人点头道:“那便依你的。”
沈幼安长睫还是落着的,只是在听到‘读书’二字时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
大月朝尚诗书,就算女子不能和男子一样通过读书考取功名,但肚子里有些墨水还是能为自己在婚恋上加些筹码的,况且大月朝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女官出现,故而但凡有点远见的父母都会让子女读书,这种风气在近些年尤盛。
沈幼安好友虽是姨娘生的,但她生母得宠,自然也为她争取了读书一事,可惜的是,她天生便见书发愁,被生母逼得急了,便常常在沈幼安耳边抱怨道:“读书这活儿,就和那庄稼般,全凭老天爷赏饭吃,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我本就不该是吃完饭的人,何苦地这般逼着我!”
沈幼安当时对这种浑话嗤之以鼻,直道是不愿努力罢了,不就是学些字吗?有何难的。
现在想来,沈幼安真想狠狠地抽当时的自己几巴掌。她向来是个行动派,这般想着,加上察觉到自己眼皮快上下黏合了,当下举起手便往脸上拍去。
元宵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