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小玉恍然想起来,刚刚在楼梯间擦肩而过的女子为什么有种熟悉感了。 她不就是那个在她之后,被张妈妈挑中,卖到傅家的叶四丫? 不得不说,小玉的记忆力也是惊人了。六年前的事到现在依旧印象深刻。 这都怪当年叶四丫抢走了她的饭碗。 小玉一直这么认为的。因为她不明白,自己当时在傅家做得好好的,乖巧又听话,为什么最后还是被张妈妈给退回伢婆那?被退回去很长一段时间,她左思又想,不停地复盘,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合张妈妈的意。每一次想不通,都把脑海中的叶四丫翻出来骂一遍,久而久之,叶四丫的容貌便印在了她心里。 她记得叶四丫长着一双酷似傅家姑娘的眼睛,记得她左边鬓角处有一处浅浅的疤痕,记得她右耳垂后面有一颗小黑痣。她后来还特意找算命先生问过了,听说耳垂后面长痣的面相,是主大富大贵的。这可不就应了她刚刚看到的么。瞧叶四丫那一身妆扮,和贵女出身的大家姑娘也差不离了。 她寻思着那姑娘要真是叶四丫,定然是陪同贵女出门的。想想还真是让人生气,大家都是苦出身,如今她还是个内院里露不了脸只能干粗活的丫鬟,而人家已经走到了主子面前穿金戴银了。那叫一个天差地别! 不过小玉转念又一想,她记忆中的叶四丫还是个孩子模样,小孩子长大容貌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小玉不确定,是不是叶四丫本来塌陷的鼻梁经过岁月的雕琢变挺直了,本来黝黑粗糙的皮肤经过特殊的保养变白嫩细腻了,本来如枯草般干黄的头发经过细养变得乌黑柔顺了。 总之,这改变实在太大,小玉越琢磨越不肯定那个姑娘就是叶四丫本人了。 她在这边想得入神,那边胡晚章经过赵嬷嬷的囫囵介绍,已经大概知道傅思年为何许人也。 回程上马车时,车厢里只有胡晚章和赵嬷嬷二人。 赵嬷嬷看着沉默不语的胡晚章,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姑娘,你想哭就哭吧。” 别人不知道,她身为胡晚章的奶嬷嬷,最是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五年前胡晚章随母入京,看了一场马球赛,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将遇到的每个男子拎出来跟萧御作对比,比萧御壮实的嫌人家笨重,比萧御矮的便说人家矮冬瓜。总之,哪哪都要跟萧御比。后来听闻萧御不到十八便已是两榜进士,之后官途顺遂,更是令胡晚章心折不已。 本来胡晚章对嫁人之事极为抗拒的,可听说相看的人是萧御,立刻高高兴兴的收拾行囊上京城来了。 上京这一路那么颠簸,可胡晚章的嘴角却总是弯着的。 然而没想到第一次相看,还没聊两句,萧御就中途离开,这不是打自家姑娘的脸么? 赵嬷嬷知道,萧御的怠慢定然刺痛了自家姑娘的心。 胡晚章却打起精神来:“嬷嬷,我不哭。真的。我还是有机会的!萧公子不是还安排了护卫送我回府吗?可见他心里还是有我的。他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有要紧的事。我不怪他。” 赵嬷嬷想提醒她,什么要紧的事,能比得上自己未来的妻子重要?但看胡晚章那双倔强又明亮的眼睛,布满了固执的小脸,这句将要脱口的话便不由自主地收回来。她什么都左右不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赵嬷嬷用手臂圈住了胡晚章,将她揽到怀里,像小时候那般轻抚她的背脊,“姑娘,要不要将今日之事告知孟老夫人,由长辈出面斥责他,也好让他往后不敢再怠慢姑娘?” 这胡晚章哪里肯啊:“千万别!没有一个人喜欢被人背后告状的。我不想让三公子为难,也不想被三公子所厌恶。” 赵嬷嬷一颗心柔得呀,这就是被她一手带大的姑娘啊,心地良善,痴心一片,但愿萧御莫要辜负她才好。 主仆两个在马车里闲聊,萧胡两家即将联姻的消息也传到了皇宫。 皇帝近日来为了朝庭和后宫的事殚精竭虑,本来尚在病中的身体又虚弱了几分,握笔的手微微抖着,眼下一圈乌黑。忽然他搁下朱笔,重重地咳起来。 张公公一边给皇帝递茶水,一边轻拍着皇帝的后背,扭头叫内侍去传唤太医。 皇帝喝过了茶水,终于压下那阵咳意,摆了摆手:“不必宣太医,朕并无大碍。朕感觉自己好多了。” 张公公眼圈红红:“圣上别怪奴才多事,奴才瞧着圣上近日越发消瘦了,还是请太医过来把个平安脉,万一身体真有个什么症状,太医也能及时医治。” 但皇帝还是固执已见:“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多少日子了。” 张公公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圣上鸿福齐天,千万莫说这样的丧气话,奴才听着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