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是那种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是在评价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是一个可随手丢弃的石子。
她周身一寒,又想到了自己,在瑛嘉的眼中自己也是个异类,从一开始她就利用自己帮她跑出宫去,再之后又帮她掩护和崔柳联系。
在瑛嘉眼中,自己可能算不得是她的朋友,只是一个供她驱使的仆人罢了。
好冷,纸鸢屈着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外臂,企图给自己提供一点温暖。
暮色沉沉,深蓝的夜要袭上来。
司川看着更加沉默的纸鸢,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刺入纸鸢的心中。
他要让纸鸢为自己所用,成为自己的一把匕首。则攻心为上,要让她认识到,长安城内,唯有自己和她才是同类,才可以相互理解。
只是也不能太过,若真伤心到底了,便不受控了。
是以司川淡淡的出声,打破的纸鸢的自苦思索,“姑娘还不离开吗?等一会坊门就要关了。”
纸鸢沉默的垂垂头,她也不知道要去那里,至少她不想去找瑛嘉了。
“我现在在慈恩寺暂住,姑娘若没有合适的去处,寺庙里还有空的斋房可供姑娘歇息一晚。”
纸鸢听着司川的提议,想了想,起身跟着司川回到了慈恩寺。
入夜的慈恩寺,十分安静。白日里争相喧鸣的昆虫都沉寂了起来。
一处向外推开竹窗的斋房内,烛光还亮着,将司川挺拔俊逸的身形投在棉薄的窗纸上。
朦胧的影子轮廓,轻飘飘的,带着脆弱的气息。
司川静静坐在椅子上。
身前木桌上,放着的油灯都要燃烧殆尽,还有一点灯芯,牵强着支撑着烛火。
旁边一张展开的信纸,上面写三个清晰分明的字——
“王妃殁。”
三个字都认得,可连在一起他却认不出了,就这样看着。从视线清晰看到模糊,又变回清晰。
这封从卑斯快马传来的信件,今日下午送到了司川的手上。十单交与他时,还多说了一句“请主子保重。”
他没有预料到这话中的深意,直到展开了信。司川离家多年,期间一直都没有收到来自母妃的书信,间隔数月的一封家信,还都来自于父皇提笔。
信中的内容每每都是叮嘱自己在长安城内小心谨慎,千万别逾止,惹了元丰帝的不满。再后来,就是一些要自己注意朝堂的动向,提供些信息回去。
他初次看信,只觉得堂皇,怎么可能,自己离家时,母妃还是那么年轻,依稀还能想起来她温婉的面孔,怎么会突然就去了。
他不相信,实在无法维持面上的冷静,才出了寺,往人迹罕至的曲江池走去。
却遇到了纸鸢,对着平静的湖面,和纸鸢说的话,虽然是存在诱导的意味,可何尝不是出自自己的切身所感。
入夜,失去的痛苦才后知后觉的从脑海里翻腾了出来,从每一个骨结,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和血管爬了出来,在撕裂着自己的心。
心碎难捱。
好像自己身上无数联结的线,毫无征兆的断了一根,而那根线,原以为是最牢靠的一根。
青筋透出的手掌,紧紧攥住了单薄的纸页。
痛苦的呜咽只能只于喉咙之中,不能发出一点声响。
只有不断晕湿的纸面和投照在窗纸上不断颤抖的脊背,才知道司川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
不远处的斋房里,纸鸢洗漱之后准备休息。
纸鸢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刚才在水里沐浴,好像也洗掉了一身的疲累,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她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来关紧窗扇。隐隐听到压抑的低泣声,可再仔细听,声音又没有了。
她以为是自己幻听,没在意了,反身回到了榻上。安慰了睡了一夜。
翌日,纸鸢模糊的醒了,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敲着她的门。
她下了榻开门,门外的是司川。
可纸鸢瞧着,他脸色不太好,眼底泛着青色,关切的问道:“公子是不是没睡好?”
司川有一刻的怔忪,旋即又平缓下来,“昨夜多有蚊虫惊扰,确实没睡安稳。纸鸢姑娘可是休息好了?”
纸鸢扬了扬手臂,笑了笑,“睡得很好,真是麻烦公子了,等下我收拾好床铺就自行离去。”
“不急,吃了斋饭再走也可。”
纸鸢听着吃饭,也有些饿了。便出了房门和司川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