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只觉得自己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地做梦,梦里的人、物、事皆模糊不清。
听华凊顾讲过《庄子齐物论》,说是有一天,庄周依着石头在草地上睡午觉,梦到自己变成蝴蝶于花间飞舞,怡然自得。醒来后,再看眼前景象,竟有些迷惘,不知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她大概也是如此。
华凌祁扔了木枝,伸出两只沾着灰土的爪子,说:“恶鬼,看到好多恶鬼!伸着长舌头,眼睛、鼻子、嘴巴里汩汩地冒着血......”
哑奴吓得捂着眼睛躲到温茛知身后。
温茛知笑道:“阿祁福大,无论地狱的恶鬼还是人世间的恶鬼,阿祁定能百无禁忌。”
华凌祁颇为骄傲地说:“那是自然,华家人骨头硬得很!”
......可是,她记得刚种蛊虫时的那只带流火的凤鸟,还有玄青色衣衫的少年。
悲伤的情绪揪着她,如坠深渊。
“先生所阅的书中可有谁带着只凤鸟呢?”华凌祁问道。
温茛知所思片刻,说道:“《论衡》记载,‘东方木也,其星苍龙也。西方金也,其星白虎也。南方火也,其星朱鸟也。北方水也,其星玄武也。四星之精,降生四兽,含血之虫以四兽为长’。《烟海志》中提到,上古战神镜焲本体便是一只朱雀,传说其身覆火。不知是不是你所说的?”
“镜焲......”华凌祁喃喃道。
“阿祁一觉惊醒,竟对鬼神之事有所感悟了?”温茛知打趣她。
“先生忘了,我师父便是鸿都客,我虽肉体凡胎修不了仙,但是我入了神仙的师门,我就觉得自己超群绝伦!”
哑奴冲她伸出大拇指表示夸赞。
“此次若不是你师父,恐怕命不久矣。”温茛知说,“中都来了新贵,局势颠覆,你安然而活,便成为众矢之的,如今你更需养精蓄锐,从长计议。”
“是,先生。”华凌祁说。
华凌祁可忘不了,那位中都新贵初次见面差点要了她的命。
“不过,一个太守义子,竟能掀起惊涛骇浪不成?”华凌祁说。
温茛知说:“大齐重视太守之职的人选,月栎国不来犯我大齐,都道是国力薄弱,却是还有一原因,沂州朿郡占地广袤,郡治防务仿制霁州,早就成了大齐西南境的一道铜墙。先帝时,骆祥闻任郎官,曾直言进谏邑王门客私占良田之事。因为此人正义,行事果断,先帝遂任命他为朿郡太守,至今西南无战事。”
“骆祥闻的夫人是赵家女,皇上想要扶持赵氏,骆祥闻义子就是一个谁都无法辩驳的突破口。”
“因为赵家与邑王存有芥蒂,所以皇上才怨恨邑王的?”华凌祁问。
温茛知环视周遭,说,“先帝十一子,除了先太子,邑王,和现在的皇帝,其他皇子皆早年夭折。先太子二十多岁病逝,太子之位便成了邑王与当时还是厉王的皇上之间的争斗。邑王谦逊待人礼贤下士,门客幕僚纷至沓来,厉王年幼,不懂人情世故,所以当时太子之位呼声最高的便是邑王。”
“邑王府常设清谈茶会,论辩时政、改革,开源节流,田地税收等,引来支持赵氏一派的非议,条陈上奏邑王莠言乱政,先帝大怒,命他遣散门客。然而让邑王走上绝路的是另外一件事。”
“都说邑王郁郁寡欢就此沉寂,看着厉王意高志满,心生嫉妒。一日趁着厉王出游之际,将他困到虎牢蓄意杀害,先帝虽雷厉风行削藩,却对残害手足之事最为痛恨,厉王被解救后,先帝便下旨将邑王流放,但是邑王去往流放之地的路上坠崖而亡。”
“虎牢就在郡邸狱地下。”
郡邸狱如今残垣断壁,荣耀光景已不复存在,萧岂桓痛恨邑王,虎牢大概早就毁了吧。
不过......
“虎牢是什么?”
哑奴听着好奇,比划着问。
“虎牢是个十几米深,口小肚大的地窨子,出入口只一个,也是唯一的通风处。若是雨季灌了水,比在水牢还难受。”
温茛知之前在诏狱待过,里面腌臜污秽,昏暗污浊。听狱卒们说起过虎牢,都是谈之色变。
萧岂桓痛恨邑王,郡邸狱是他此生都不愿触及的地方,将华凌祁放在此处,本着华家永无翻身之日的打算。
温茛知执笔沾上红色的墨,染上寒梅图的第一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