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丝月光下,画中软玉温香的美人儿尽现眼前。白宣最底下,朱红御批的“赐”字甚是扎眼。
齐芙垂眸闭眼,将魏杞泽提笔落字的神色从脑中赶走。凝神静心,松了捏住王之肩头的手,又不忍再问一句:“当真顺利吗?”
王之含笑,眉眼之中尽是坦诚温柔,闭口不谈先前在天禄阁被回旋箭刺伤之事:“娘娘放心。内卫巡守之制,王之最是清楚。趁夜取画这样的小事,自然是顺利的。”
说话之时丹田微微用力,激得箭伤处一时抽痛。王之稍稍垂头,将紧锁的眉头掩在檐下阴影中,唯恐被她发现异样。
回旋箭乃内卫武器,常用于机要之处夜里值守。回旋箭正如其名,不仅能得机关触发自行发箭,还能在触到墙面后调转箭矢飞回原位。然此箭最为骇人之处,却并非回旋之机关,而是那箭矢往下半寸之处,密密麻麻满布精铁倒钩。箭矢一旦插入皮肉中,倒钩便会将周遭血肉经脉尽数勾缠住。
中箭之人莫说想逃,纵是稍稍一动,也是如受凌迟。
内卫受命不尽相同,前世,王之从未打开过天禄阁里间柜门,也不知其中竟藏了一支回旋箭。幸好他虽身穿,却保有一身受训本事,反应敏捷眼疾手快,在柜门打开利箭飞出的一瞬,就准确握住箭尾。
万幸,那箭矢堪堪刺进王之腹部半寸,密密麻麻的精铁细钩被拦在夜行衣外。王之松了口气,咬牙忍痛拔出箭矢,擦干净箭上血迹,仔细放回原位。又撕下里衣长袖缠紧伤处止血,将浑身上下处理干净后,才小心翼翼取了画,匆忙来见齐芙。
屋檐阴影下,王之不忍齐芙挂心,对受伤一事半字不提。待腹部伤痛褪去些许,便换了一副松快神情,重新抬脸与她对视。
与此同时,齐芙已将画轴卷好,搁到手旁,只拿尾指虚虚压着边缘:“已是孟春之时了。若我记忆无差,那么不久之后,燕赤便会突袭辽东镇。”
王之心算日子,点头道:“三日后,燕赤突袭的消息便会传至皇城。”
三日后......那便是二月十三。
“是了。”齐芙尾指重重压下画轴边缘,“雳元四年的二月十三,魏杞泽得到燕赤进攻辽东镇的消息,便连夜传了康王进宫议事。要拿画像与康王见面,这便是最近的机会了。”
王之与她恰好想到一处:“这画像不能久留在娘娘手上,需得尽快归还天禄阁,以免横生枝节。三日后,待康王殿下进宫后,我会寻机将殿下带至御马监。只是......”
话说一半,王之却有些犹豫,生怕冒犯她。
齐芙皱眉看他,眼神之中写满“说下去”三字。王之避开她的眼神,视线落在窗棂之上:“只是到时候,需得委屈娘娘换上内官衣衫,随王之一同入御马监见康王殿下。”
齐芙噙笑,点头应下。
二人话已说完,一时寂然无声。夜风一动,在窗棂上拍出轻微声响。凉夜里,齐芙总觉有话想同他说,可一对上他的眼,又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思来想去的沉默中,王之已到了该走的时候。他如今是御马监掌司,本就不该出现在后宫之中,尤其是在从前侍奉过的嫔妃寝宫中。此行若被旁人撞见再传至圣上面前,便再容不得半分辩解了。
白日于她发丝间嗅到八重寒红的香露气息时,片刻生出的酸涩与愧疚,又重现心间。王之觉得,自己向来擅长的隐忍,正开始碎裂瓦解。
心慌中,王之福身要走:“娘娘安歇。余下事情,王之来做就好。”
见他要走,齐芙却忽然记起自己想说什么了。寒银般的月光中,齐芙伸手向他,将白皙手掌摊在他眼前,开口之时含着笑意:“我想看看你的面具。”
王之愣住,握着面具的手一抖。齐芙更是笑起来:“我想看看,这面具与你从前那内卫面具有何不同。”
齐芙话音刚落,院中草木就响起一阵沙沙声。王之侧头细听,握紧了面具,来不及多言,只道一句“有人来了”,便匆匆飞身离开。
似有一阵疾风从眼前碾过,迷得齐芙难以睁眼。待疾风散去,王之的身影已经消失,只余下大开的窗户,留下了他方才在此的证据。
看一眼无边夜空,齐芙竟觉出一份怅然若失来。撇了心绪,齐芙关了窗户,将画卷藏到靠墙的深柜中,刚合上柜门,就听见厚帘掀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娘娘还是睡不下吗?”
文竹许是出去的久了,回来之时身上都带了些寒气。齐芙听见她说话,转身便见她捧起桌上烛灯,朝自己走过来。
“娘娘若是睡不下,不若让奴婢明日去找白呈远,让他开些养神安睡的方子来。奴婢受他照顾多年,深知此人药方还是管用的。”
齐芙笑笑摇头,正要往床榻走,却在文竹近身一瞬,觉出她一身寒气略重,不像在外面奔走过般寒热交加,反倒像立在寒夜里,被夜风凉气裹了厚厚一层。
想到她左膝有伤,方才出去一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