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呈远师从胡唯云,所学不止医术,还有医德。
谨慎端正的医者,前世只因文竹相求,便敢冒死罪替自己私开避子汤。这一回,又被文竹恩情所梏,替自己做了金花水。
微烫茶水从喉间滑过,齐芙斜斜往茶座一靠,眼神从二人之间穿过,挑了个恰好的角度观赏起来。
一抹茶烟相隔的对面,白呈远自袖薄纱,低声让文竹将腿上衣裙撩起,只留一层薄薄胫衣。
文竹大大咧咧,丝毫不觉尴尬,十分麻利地撩起衣裙,将左腿搭在凳子上,殷切望着白呈远。
医者望闻问切那一套,齐芙自是看不懂。可是鹰眼之下,白呈远那紧绷不已的侧脸,却是逃不掉的。
齐芙噙笑,继续看下去。
许是问诊结束了,白呈远肩背一绷,伸出裹缚薄纱的右手,指尖一顿,还是伸出两根手指,按在文竹膝盖上。
“这里......如此按压,可会痛?”
文竹皱眉,应声答痛。
白呈远指尖下移两寸,轻轻用力。
“此处呢?”
文竹点头:“也痛。”
“那这里呢?”
白呈远换了一处,重复问道。
齐芙心里挂念文竹伤势,目光也被他手上动作吸引去。瞧着他将文竹膝盖附近都按了一遍,又往小腿按了两处,才得了文竹一声“这里不痛”。
心底寒意涌起,齐芙五指捏紧茶盏,已在盘算如何将文竹这笔账还到魏杞泽身上。
对面,白呈远将手从文竹腿上收回来,又仔细询问了几句病因病症。
文竹谨慎,不敢说病因是陛下严罚深跪,只说是天寒所致。
齐芙紧盯着白呈远,亲眼看见他眼睑一抽,狭长的凤眼凛色一现,随即掩埋下去,伸手去开随身所带的酸枝提梁药箱。
“上回让许恩粮给你送的药,还是要按时吃。”
白呈远拉开药箱下层抽屉,取出一卷棉毡针包,搁在桌上,缓缓将针包展开,从里面取了一支锋钩针。
“寒气入骨,关节俱损,因而风邪尤甚。单凭汤药或施针,都不得长治。需得针灸汤药相辅,熬上些时日,终能好转。”
文竹睫毛一抖,有些惧怕那带着回勾的尖细针头。
齐芙坐正身子,仔细去看白呈远的动作。只见他手腕一松,将针头朝向掌心,轻言细语安慰着:“我手上动作很快,定不让文竹姑姑觉出痛来。”
白呈远不愧是胡唯云的徒弟,说话做事很是得他精髓。他既说针扎下去不会痛,那就定是不会痛的。
杯中茶烟尽数消去。除却薄烟遮挡,对面情形已如拨云见日般清晰。
齐芙看见,文竹眉间恐惧稍有松懈时,白呈远就伸出左手,以食指中指按压在她膝盖上,指尖用力,将皮肉绷紧,随即右手悬腕持针,不等文竹有所反应,便迅疾将针尖刺入皮肉又瞬时拔出。
如此动作重复三五下,血珠随针尖动作飞溅出来,三两滴染在他青绿鹭鸶官袍上。
“方才你说左膝酸痛发麻,行走之时腿足无力。故而我施针在鹤顶穴,可助通利关节,活络止痛。”
白呈远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与其说是解释诊疗之术,更不如说是以言语让文竹分心,免得她全部心思都在施针动作上。
很快,这场针灸诊疗便到了尾声。白呈远动作麻利,扎针之时果断迅速,每一针都抢在文竹觉出痛感之前,便抽针结束。
取了白纱布覆在血珠冒尖之处,白呈远嘱咐着:“还请姑姑费力多按一按,等到不再出血,方能取下来。”
文竹听话点头,紧紧按着白纱布。
一时间,屋内安静至极,只有白呈远擦拭长针卷起针包的轻微声响。
齐芙故意憋着坏,也不出声,任由屋内越发安静下去。直到白呈远面上尴尬难掩,提了药箱要告辞,才笑着留他:“白太医留步。”
白呈远无法,只能放下药箱,重新坐回去。待到文竹膝盖血点不再出血,拉好衣裙退出去后,方才拱手问话:“娘娘留臣,若还是为先前所问,请恕臣难以作答。”
齐芙也不怒,面色很是平和,只将手腕搭在茶桌上,指尖绕着桌面转圈,缓缓开口:“文竹腿伤如何,白太医方才已经看过。想来如白太医这般术精岐黄之人,必不用我说,也已知晓,她的腿伤绝不可能只是天寒霜冻所致。”
白呈远低着头,官帽上的展脚幞头猛地一晃。
齐芙不急,且等着他开口问。
很快,便听到白呈远低声问话。
“文竹姑姑腿伤甚重,需得探清病因方能对症下药早日好转。此病因究竟为何,还请娘娘明示。”
齐芙转动的指尖停下来,一副求知若渴的好学模样。
“白太医是否有些关心过切了?”
白呈远的头更加低下去,“文竹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