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景帝寂然立于窗边。
孟璟弋走进屋子,一股很浓的醒神香直往鼻腔里窜,他蹙了蹙眉,继续往前走。
殿内空荡,多余的繁饰已被景帝撤下,用来换取赈灾郢州的银两,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自从那日中毒醒来,孟璟弋心中越发觉得这个世界过于真实,那些时不时闪出的记忆,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来啦,弋儿。”景帝的声音似乎苍老了几分。
听见这声“弋儿”,孟璟弋脑中突然闪过一副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两个身穿华服的人将那孩子围着,女声温婉如春风拂面,“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他这辈子永远开心快乐。”
见孟璟弋没答应,景帝再次开口,“怎么了?”
“没……没什么,不知父皇唤我何时?”孟璟弋躬身行礼回道。
景帝从窗边缓缓走来,将手中的奏章递于他手中,“看看吧。”
昨日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孟璟弋便已猜到今日会有成堆的弹劾奏本递到景帝这里。
他翻看奏本看了眼,无非就是些“罔顾人伦,不尊重读书人”的言论,但也有胆子大的,上书要废太子。
“朕只有你和北尘两个儿子,再这么闹腾下去,朕真怕那些文武百官要让朕再添皇嗣。”
景帝这句虽说得玩笑,可脸上疲倦之色已再也挡不住。
他转身到书案前坐下,手指着面前一摞摞奏折,叹息道,“这里也是弹劾你的。”
孟璟弋合上走呗,抬眸看向景帝,眼神坚定,“父皇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景帝对上那眼眸一瞬,迅速撇转目光看向别处。
像,太像了。
他仿佛看见年轻时的自己,那时他还只是先帝的二皇子,心怀凌云,气吞山河。
可现在,他不敢再看那双眼睛,不仅因为不甘面对曾经的自己,更多的是,无脸面对孟璟弋的母妃——月氏念雪。
“这事没有对错,你若相信自己内心是对的,便放手去做吧。”
说出这句话,景帝似乎用尽全力。
如今外戚干政,朝中早已不是听命景帝一人,聂相一派早已是只手遮天,若是不解决此事,那些吸食财政的贪官污吏会像菟丝子一样,吸尽景国最后一丝龙气。
可能是在孟璟弋身上瞧见一丝月氏念雪的神韵,景帝最终还是放手让他去做了。
见父皇答应,孟璟弋没在多说什么,躬身退出大殿。
离开时,他回头再看了眼景帝。
两鬓已隐约瞧见银丝,神态也年迈了不少。
回到竹院,众人已等待多时。
余瑶从竹椅上起来,将一虎符拍在桌上。
“礼部既然不愿去做这件事,就交给龙吟军去传达消息到全国。”
瞧见兵符,孟北尘眨眼凑上前,“这可是景国最强的兵力,你是怎么从护国侯手里拿到的?”
“偷的。”
余瑶说得一点不假,只是偷的异常顺利。
今早她正要出门,路过正堂,便瞧见这虎符放在木桌上。左看右看没瞧见父亲,余瑶偷摸揣进了兜里。
“私自调兵可是死罪。”孟北尘撑脸提醒道。
“谁说我要调兵了,本姑娘娇生惯养,命家里的侍卫去各地收集点玩物丧志的玩意儿怎么了?”
余瑶一脸傲气地撇过脑袋,几十个身穿侯府侍从的龙吟军已在院门外集结。
孟北尘不禁朝她竖起个大拇指,而后拍拍手。
一个身穿北境军铠甲的将领出现在他身后,银白的铠甲反射这太阳的金光,整个人像是被纹上一层金边。
“黑岩,本王也想尝点北境一带的稀罕玩意儿。”
“是。”黑岩声音铿锵有力。
燕寻舟端上茶水,眼中闪烁着微光,“在下替万千寒门学子谢过各位。”
孟婉清走上前,扶起他的臂弯,“这是什么话,你是哥哥的,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余瑶见孟璟弋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未曾说话,她走前,问道,“怎么了?”
“此次商州一案,罚没了不少官员,聂相那边一定会很快找人去顶上。”
“商州百姓才从苦难中出来,不能再让他放个收刮民脂的傀儡过去。”
“我心里没底,总觉得他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孟璟弋话音刚落,弈白从院外进来,聂相府的人跟在他身后。
“太子殿下,聂相派人来了。”
变革一事朝中反对声音一直不断,可哪怕孟璟弋那日在朝堂上亲口提及,下面吵得再激烈,聂相自始至终都是默然看着。
虽知他是幕后主使,可孟璟弋仍旧没有看懂这步棋。
弈白接道,“那人说聂相想请您去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