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弥漫着淡淡冷香。
高热退去,身子轻松一截,脑袋也不像白日那般昏沉,只是喉咙还有些肿痛。
姜云簌轻咳一声,扯过床侧的引囊垫在背后。
“青霜?”
趴在楠木圆桌上小憩的青霜闻言双眼一睁,来到床边,撩起层层叠叠的藕褐色床幔。
“姑娘,可是饿了,食盒里的鸡汤还热着,我给姑娘端些来?”
姜云簌点点头,一天未进米水,腹中空空,却是有些饿意。
只是这热汤还未来得及喝上半口,房门便被拍得“砰砰”作响,外面的人急不可耐道,“大姑娘,老爷在正院等你问话呢,你收拾收拾快去回话吧。”
青霜急了,打开门道,“姑娘这还病着呢,有什么事过几日再说也不迟,老爷不知道姑娘病了吗?”
方妈妈横着一张脸,“老爷自然知道,不过老爷吩咐,姑娘若起不来,哪怕是爬也得爬过去。”
青霜还想力争,这方婆子当真不是个好东西,拿着鸡毛当令箭。
两人正僵持不下,屋内传来断续的咳嗽声,“青霜,进来吧,劳烦方妈妈回去告诉父亲,云簌即刻就到。”
姜云簌让青霜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一身天青色立领长衫,外面罩了件白色薄披风,身影纤长单薄。
刚一出门,冷风一吹,姜云簌又是好一阵咳嗽,青霜心中不忍,“老爷怎么都不体谅体谅姑娘呢?”
若染了风寒的是姜彩之,姜辰安恐怕早就去请宫中的御医来诊治,更不会让姜彩之病中见人。
姜云簌从前只觉姜辰安偏向姜彩之不过是因为姜彩之年岁小,才多心疼她一些,现如今才明白姜辰安怕是从未真正关心过自己。
姜云簌朝青霜露出安慰一笑,“我无事,不必担心。”
两人来到庭院正屋外,廊下挂着一连串灯笼,院里石阶两侧置两口彩色官窑瓷缸,正中央一颗近十尺的黑松,被红木栅栏和树穴牢牢护着。
方妈妈此刻正候在耳房门外,屋内叶氏细声细气地劝阻沈烨,“老爷,你快别气了,气坏身子,你让我和彩之怎么活啊?”
“是啊爹爹,想必姐姐也并非故意败坏我们家名声,她只是不清楚。”
这一切倒成了她的错处,她成了这个家的罪人,姜云簌嘲讽一笑。
细柳软缎绣花鞋踩在地上发出窸窣声响,惊动候在檐下的方妈妈。
方妈妈定睛一看,见是姜云簌,忙喜出望外对着屋内喊道,“老爷、夫人,大姑娘来了。”
……
正屋内三人交谈声戛然而止,姜辰安声音沉沉,“让她进来。”
这语气,谁听了都不会觉得有多好。
姜云簌刚迈出一步,青霜扯着她的衣袖,低声提醒,“姑娘,您待会儿小心些,若实在扛不住,姑娘您就跑。”
姜云簌从她手中取出衣袖,拍拍她的手背,好笑道,“放心,他毕竟是我父亲,不会拿我怎样。”
姜云簌甫一进门,屋内三双眼睛齐刷刷落到她身上。
姜云簌这张脸继承了生母章氏的好模样,愣是与姜辰安半点不沾边,叶氏平日里看到这张脸心就堵得慌。
当年姜辰安未入仕前,就是因为章氏一副好容貌,哄得章氏与他春风一度,这才有了姜云簌。
此刻对着姜云簌这张脸,姜辰安心里的怒气平复一些,但这远远不足以让他消气,今日在外受到那些小人的冷嘲热讽,他真后悔当初听章氏的话将她接回府中。
姜辰安冷睨着姜云簌。
“昨日去礼佛为何穿得那般招摇?你可知姜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若不是有人替他压下那道弹劾他的折子,他的乌纱帽恐都难保。
圣上如今正严打攀比之风,若证据属实,抓着你的把柄,轻则痛挨一顿板子,重则剥官削职,永不复用,这档口,谁不是人人自危?
昨日那件胭脂织金团花纹立领长衫是叶氏派人送来的,让她去礼佛时务必穿上,姜云簌本打算换个由头拒了,但将计就计也未尝不是个法子,她想看看这叶氏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如今她算是明白,不过是想让姜辰安对她心生厌恶而已。
姜云簌故作一愣,褐眸露出些疑惑,“那衣裳很招摇么?可昨日穿红着绿的女子比比皆是,相比之下,这衣裳并不起眼。”
“父亲若不信,可以问彩之。”姜云簌说完目光定定落在姜彩之身上。
姜彩之未想到绕了一圈会把问题甩给她。
叶氏让她平日多提防着姜云簌,以前她觉得姜云簌那温吞样能有什么威胁,并未将叶氏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昨日姜云簌不但率先与沈拾安见了面,还引起了沈拾安的注意,这才让她警惕起来。
姜彩之长得与叶氏相似,瘦长脸,肌肤滑嫩,也算得上美人一个,此刻心里那丁点心思全写在脸上,无端败坏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