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子住得久了,我也渐渐习惯了他每日在我家晃来晃去,好在他除了爱喝几杯,也没什么恶习。
有一次看他心情不错,我还大着胆子托他洒扫庭院,见这家伙似乎没什么脾气,我便越发大胆起来,最后他不仅每日都要把这庭院内外洒扫干净,还要负责每日给炉灶烟囱清灰,见他白白净净一条蛇,被煤灰弄得灰头土脸,我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幸灾乐祸。
这天清晨,香儿赖在被窝里不肯起床,我怕赶不上早集,只得自己收拾行头出摊算命。
“你出门啦!”杨公子倚在门边,愉快地说。
“嗯……我不在的时候,你教教香儿认字。”我嘟囔道。
说来奇怪,香儿这个小懒蛋竟肯跟着他念些书,也不知是不是这家伙使了妖法,不过能多认些字总是好的吧。
不过,把香儿单独和他放在家里,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别看这家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他毕竟是妖啊,怎么能掉以轻心呢。
“你……”我迟疑地说。
“怎么啦?”他那双丹凤眼流露出狡黠地笑意:“想让我陪你去的话……”
“你会不会吃人呐?”我忍不住冲口而出道。
他的眉毛好像抽筋一般,一跳一跳的,整个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见他半晌没有答话,也觉得自己说话唐突,干笑两声,连忙拎起“神算”幡布要走。
“我晚上才会吃人,你担心的话,早点回来吧。”他干巴巴地说。
我刚要答话,却听大街上传来喧闹的人声。我伸头一看,只见十几个街坊正押着个书生,骂骂咧咧地往城东去。
我好奇心起,连忙拉住一个大娘,问道:“刘婶,你们这是去哪儿?”
刘婶向我指了指那书生,神神秘秘地说道:“也不怪你不知,那杜家小娘子失踪多日,杜家人城里城外都打听遍了也未寻得。今日才知,原来那小娘子偷偷与那白面书生私奔,结果两个人在竹林走散了,那白面书生是个没良心的,竟独个儿回来了,这要不是被人瞧见指了出来,他还不知要隐瞒多久呢!这不,我们正要去竹林寻杜家娘子……”
我听着刘婶的话,不知不觉就也跟上了找人的队伍。那杜家是大户人家,仆人家丁呼呼喝喝挤了一条街,推搡着那个惹祸的书生,我见那书生文质彬彬、弱不禁风,不禁觉得他有些可怜。
一直来到城外紫竹林,这里竹子又高又密,竹叶联排遮天蔽日,白日的阳光透不下来,更显得小道幽深曲折,想来这两个人为了私奔,多半是趁着夜色逃走,这样茂密的竹林中,一不留神走散了也未可知。
“带路!哪儿跟我们小姐走散的!快着点!”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把那书生一推,骂道。
那书生此时已是鼻青脸肿,昏头涨脑的辨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一指,垂头丧脑地说道:“差不多是那个方向。”
于是我们一路跟着他进了竹林,这竹林茂密异常,勉强从林缝中开辟出一条小道,每走一步都极其吃力,再加上路中央还会时不时窜出几个笋子绊脚,竹林中又昏暗,一行人很快便走散了。
我走在最后,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因怕这笋子绊脚一直盯着地面,再一抬头,前面的刘婶竟不见了,我吓了一跳,这竹林小路实在混乱,若是跟他人走散了,我没有信心能顺利找到出去的路。我连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可是我跌跌撞撞追了许久,竟半个人都没见到,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不见了,林中只有风吹过时竹叶沙沙的声音。
“刘婶!刘婶!”
我喊了几声,半点回话也无,抬头想看看日光辨个方向,却见黑云阵阵,似乎转眼就要下雨。
竹林本就阴森,这一下子更加可怖,我边走边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恍惚看见远处刘婶正坐在地上,我心中大喜,连忙赶了过去。
“刘婶!”我大叫道。
可是刘婶并没有回头瞧我,也没有答话,仍在原地直挺挺地坐着。
我跑近一瞧,这不瞧还好,一瞧吓得我双腿发软。
只见刘婶根本不是坐在地上,而是腰部以下全部埋在了土里,只剩了上半身如个笋子一般露在地上,她也不挣扎,恍恍惚惚像在做梦,双眼直直地瞪着,嘴里不知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什么。
“刘婶,你怎么了?!”我连忙动手想把她挖出来,却见那地下缓缓伸出根系,缠住我的腿要把我拉进土里,我大叫一声,也顾不上刘婶了,用力挣开树根,连滚带爬跑了开去。
可我转眼一看,只见这竹林深处到处是如笋子一般高高低低插在土里的人,都一动不动,像在看着我一样。
我浑身发抖,知道自己遇上了妖邪,连忙手忙脚乱地翻找身上的符咒。
“避水符……隐身符……天雷符……这都不行啊……”
怪我平时懒散,褂子里的符乱七八糟混在一起,关键时刻竟找不到一张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