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天装撞邪说的那些,都是实话?”
阿福垂眼:“都是实话。”
“你怎么知道的?”
“奴才并无害人之心,只是想靠自己来讨一个公道罢了,还请陛下千万相信奴才。”
承霁视线落在书卷上,未置一词。
他想起早前金羽卫呈上来的一份密报,说是杭城于家,当年原来得的是双生女,其中妹妹病弱,自小便一直养在清静的乡下别庄,如今平安健康长大,便外出游历去了。
想来游历是假,报仇是真,静养是假,放弃是真,眼前人同自己一样,是个先天不足的可怜孩子。
“等车良才、孙袖举以及躲在寒门书院背后的奸邪之徒伏法,陛下要杀要剐,我都认了。”阿福伏在地上乞求道。
“我不杀无辜。”承霁开口。
一时无话,眼瞧着原本热气腾腾的鲈鱼羹就要凉下去了,阿福舀了一勺递到承霁嘴边。
“陛下吃点吧,这羹可鲜美了,而且,保重龙体要紧呐……”
承霁扣住阿福的手腕,眼风往她脸上一扫。
片刻,放开她,接过她手里的勺子和碗,起身往铺着暗红色锦缎的桌边走去。
“这鲈鱼羹确实不错,等寒门书院事了,你若是愿意,可留在小厨房当差。”
阿福闻言,眼神晶晶亮,云霁这么一说,算是默许她复仇了,赶紧跪下磕了个响头。
承霁吃着,突然说了一句:“我只让你用这张脸去吓吓车良才,你今日却将他们背后的肮脏事全部说出,怕是打草惊蛇了。”
阿福抬眼望他。
“原本你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你今日一闹,没有拿出真凭实据一举将他们击倒,怕是以后想找证据便更难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会为了铲除你而不择手段。
阿福闻言垂眸,能有什么证据呢,恐怕自己用杜衡体写的太阴太阳论早已付之一炬。
自己拿什么证明?
“承曦同我讲了于宛的事情。”
承霁转头看向阿福,眸光真挚:“册封太子那日,我曾见过于宛一面,或许是特别的缘分,她长得与你并无二致。”
“而你,眉目间又很像我一位早夭的故人,她叫沈渔晚。”
“或许是上天要弥补我们的遗憾,将你送到了我们的身边,你,我,承曦,都在挖掘寒门书院背后藏着的真相,你不是一个人,往后,不要贸然行动。”
阿福眉目动容,呆呆地望着他。
作为渔晚,她不曾记得在她短暂的前半生里和承霁有过交集。
承霁之后便不再说话,默默吃完,便又回到了美人榻上。
许是因为承霁这番话她心存感激,许是前几日撞得他旧疾复发她心怀愧疚,于是便主动开口。
“陛下,此处光暗伤眼,我替你掌灯。”
说着,她将烛台挪到了承霁的美人榻边。
承霁的书没翻几页,便合上了。
他捏了捏额角,声音有些疲惫:“别举着了,怪累的,我头有些痛,不看了。”
“陛下头痛,我会一套按摩手法,缓解头痛很有效!”
这还是她作为于宛的时候,为了爷爷学的。
于宛的爷爷是个爱笑的小老头儿,送她出嫁的时候却哭得像个三岁的小孩子。
他说:“宛宛啊,那个王爷欺负你你就跟爷爷说,爷爷拼上这把老骨头也要跟他干到底!”
阿福沉浸在往日的情绪里,一不留神便是热泪盈眶,吧嗒一声,落在了承霁的脸颊。
她打小就是这样,生气的时候哭,伤心的时候哭,跟人吵架的时候,自己先落泪,于是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或许落泪很多时候并不能代表她悲伤,但一定说明她太压抑了,情绪没有发泄口,便找了一个时机,化作眼泪,倾盆而下。
承霁原本因着阿福的按摩舒缓了头痛,惬意到昏昏欲睡,此时却被一颗眼泪拉回了现实。
但是他决定继续闭着眼睛装睡,不去点破,不去问。
他可以等到她愿意向他倾诉的那一天。
阿福见承霁没有反应,想着他约莫是睡着了,便小心翼翼地将那滴泪拭去了。
轻手轻脚地拿了薄毯替承霁盖上,阿福在他脚边坐下,若是他醒了自己能及时伺候着。
橙黄的烛光在他瓷白的脸上点染出温柔的光晕。
阿福只觉得此刻是如此美好,仿佛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就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承曦的原因吧,她对承霁才有如此,一见如故之感。
约莫一炷香后,承霁黑羽般的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
“陛下,你醒了,现在刚到子时,可再去榻上睡会儿。”
“行。”承霁缓缓起身向龙塌而去,“这里不必伺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