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安庆县里总有人愿意出钱请他出场。
譬如东家有人请了西席为家中孩子开蒙,拜师宴就请了周慎去与先生作陪,就因他是被王大人亲口夸赞过的读书人,去了能为主人家增添点面子,也显得主人对先生格外重视。
又譬如西家开张,需要两幅对联,便封了大大的润笔之资请周慎来写,因他是被王大人亲口夸赞过的读书人,用了他的笔墨显得这店家也小有门路。
周父听说儿子这样出息,高兴得不得了,他说:“你赚那几两银子倒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大大的长脸,瞧瞧以后左邻右舍谁还敢瞧不起咱们家。”夸着小儿子,忍不住就想起大儿子来:“哼,瑾儿如今越大却是越不中用了,原来瞧着他读书还好,可他不知上进跑到个小山村里做先生去,钱自然是赚不到,只把自己的前程也都丢了!”
那继室听了自然高兴,再接再厉在周父耳边吹枕边风,有意无意只说周瑾不孝,横竖都是不好,令周父越发不喜这个长子。
周慎一路是顺风顺水,好不得意。今日又有安庆县最大的绸缎庄郭记成衣坊请他去新写一幅匾额,所封的润笔费更是丰厚非常,另外又有好酒好菜招待,周慎哪有不去的道理。
待入了郭记的后堂,周慎便感觉今日这气氛与往日别的店家大有不同。那位郭老爷亲自作陪,也不忙着让他写匾额,只是拉着他吃饭喝酒谈天,暗暗地打听他家中的事情。
周慎也是个极聪明的,登时便察觉到郭家这番请他来觉不是为了牌匾。他四下偷偷打量,果然瞧见那后堂里墙壁上有一扇暗窗,窗后隐约似乎有女子身影。
看来这位郭老板是有意要招他做东床了,周慎知道那姑娘必定在背后偷偷瞧他,便更加刻意做出一幅温文尔雅的模样来,与郭老板讲话也格外的谦恭小心。
周家虽说是衣食无忧,甚至还供得起两兄弟读了这许多年的书,算得上是小康之家。不过若要是和安庆县内数一数二的豪富郭家相比,那就是实打实的小门小户的,突然被大富豪家的千金相中,周慎怎么可能不好好表现一番,抓住这阶级跃升的好机会呢?
果然郭老板与他聊着聊着,便问起他是否婚配等于上来了。其实这事郭家早打探了,此刻再问不过探探周慎点口风。
周慎不愿表现得太上赶着,便中规中矩的回答道:“尚未婚配,只是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可自然是遵奉家父严命。”
郭老爷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实不相瞒今日请公子来确是有与周家共结秦晋之好的意思。不过婚姻是否美满也要看夫妻能否和顺,所以并未直接遣媒人上门,而是请公子到此。”说着他手一挥,下人便捧来郭绿罗的一幅小相来与周慎看。
周慎手中拿着小相,但见是位美丽非常的姑娘,又些面善,突然想起清明郊游那天他余光瞥见亭外花树下的那位姑娘,不禁莞尔。想到原来那位风姿绰约的佳人便在小窗后面含羞看着自己,眼光便忍不住地瞟向暗窗而去。
那暗窗后面确实有一位姑娘藏着,却不是郭绿罗,倒是她的妹妹郭怜芳。
怜芳扒着小窗户看了又看,瞧见这位周公子一表人才,真把她恨得银牙直咬,恨自己那天怎么没有出去郊游,看见这么一位翩翩佳公子。
“小姐,这人怎么样呀?”怜芳看了半天都不肯离开小窗,她身后的丫鬟桑麻急了,拽拽她的小姐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问。
“怎么样?不怎么样?!”怜芳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小声在桑麻的耳边赌咒发誓:“我要找一个比这个好一千倍好一万倍的男人!”
桑麻凑过去看了一眼,忙把怜芳的嘴给捂住了,说:“姑娘可不敢乱说,哪有比周公子好这么多的男人呀,那不成了天上的神仙了?”
桑麻的耿直让怜芳更气了,她想到姐姐给她说这件事的场景,气得她简直在这个暗室待不下去了。
郭绿罗当时轻描淡写随口跟她提了一句:“对了,我要多谢妹妹,给我推荐了那么好的一个春游的地方,我那天一去碰见一个好男人呢!过几天就让爹爹把他约到家里来谈谈,妹妹你要有兴趣也去帮我看看把把关。”
这哪是让她帮忙把关呀,这明明是跟她炫耀来了!
郭怜芳想来想去,突然把所有气都归到一个人身上了,“要不是他介绍那个鬼地方给我,我又怎么会说给姐姐知道,姐姐不知道怎么又会找来这么好的一个男人?现在被姐姐压了一头,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找他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