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因为当时资本垄断假肢市场的原因。
人们如果连自身的肢体都可以抛弃,只为追求所谓的效益,那么下一个抛弃得会是什么?朋友?家人?还是自身的底线?
总该敬畏些什么。
金伍是皇帝,是这个国家权利象征的最高存在,如今他尚还给断肢的百姓、兵士们一笔安置费,以后呢?
如今他只要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倘若他以后还需要一只不可攻破的机械护卫队呢?或者只服从于他的机械傀儡人等等。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一但突破底线,那便只能跌入无尽的深渊。
她轻咬下后牙:“圣上,您是这个国家说一不二的存在,您的要求,他们会拒绝吗?”抬眸直视金伍的眼睛:“或者,换句话说,他们能拒绝吗?”
许是被她如此不识抬举的样子激怒,金伍渐渐直起身子,双目微沉,声音不含一丝起伏:“我希望蒋姑娘明白,朕不是在跟你商量。”
听闻此中蕴含的威胁,蒋殊怒极反笑,眉头下压,眼尾上挑,那双素日里极为漂亮的凤目中,似乎跳跃着一簇火苗:“那圣上是否忘了一件事,如若那制作机械假肢的康复师,不愿再为残肢者制作假肢,那所谓的机械军队又要怎么办呢?”
立在一旁的李掌司,后背衣衫几乎要被冷汗浸湿,他缩着脖子尽量减少存在感。
他不明白眼前这位熹仪郡主,是怎么敢跟圣上叫板?她本就是位孤女,身后空无一物,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圣上恩赏给她的,这要是惹怒圣上,她该怎么在北金生活?
真真是...不要命了。
金伍嗤笑一声,缓缓站起,宽大龙袍随他的动作坠滑,越发显得他身板单薄,那张苍白的面上,发绀的唇瓣,乌青的眼周,本是含情温柔的桃花眼,如今如漆黑深渊般,正紧紧盯着蒋殊:“蒋姑娘,你得清楚在这北金到底是谁说得算,朕能把你捧上去,也能让你掉下来。”
他身体超前一探,双手撑在桌上,候间滚出声古怪的笑:“要不猜一猜,你今日可否出得了这个殿门?”语到最后,他猛喝一声:“跪下!”
蒋殊心脏猛地收缩,是啊,她不是在3023那个时代,而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皇帝可以肆意斩杀他国土中的每一个臣民,可笑她还站于此,企图与他讲道理。
她垂目,双膝缓缓着地,可,就要如此屈服吗?屈服于纵子做错事的皇帝;屈服于杀害忠良的皇帝;屈服于为私欲折断百姓腿手的皇帝。
她微垂的睫毛遮住眸中大部分情绪,紧盯着地面。
这绝不可能,原本她只是想帮林昭洗清林平殷身上冤屈,报复曾参与陷害之人。
但,如今似乎远远不够。
金伍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蒋姑娘,你顶撞朕一事,朕念在你是女子,不与你计较。如你所说,未愈合的残肢端无法装配机械假肢。既如此,你便先回去修整一段时日,正好,好好想一下,以后到底该如何行事。”
她掌握金伍需要的技术,金伍现在不会杀她。四周冰鉴所散发的凉意,从底不断蔓延至她躯干。使她刚刚因愤怒而冲动的神经冷静下来。
她身后有林昭,有合作的矿产,现在还有齐姮的财力支持。如此条件,不去做些事都对不起这些朋友的支持。
现如今,还差个能在宫中传递消息,了解金伍举动的人。
她在脑中一遍一遍梳理着手中能打出去的筹码,直至李掌司的声音传来:“郡主,还不赶快谢圣上隆恩?”
她抬手平举至眉间,缓身下拜,双目死死盯着地面,从发紧的喉中滚出句:“臣,谢主隆恩。”
她不想做的,没人能逼她做;她要的,终有一天,要自己亲自拿回来。
*
日落西山,勤政殿中传来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宛若要把肺管给咳出。
李掌司赶忙端上晾好的药上前,服侍金伍饮下药。
良久,金伍平息咳意,开口问道:“蒋殊那,可有什么动静。”
李掌司麻利收起药碗,回道:“熹仪郡主回府后,便待在房中未曾外出。不过——”他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来:“这是熹仪郡主写好,要进宫递给六公主的。”
金伍伸手接过,取出一看:
“六公主亲启,
臣今日未完成圣上所托,有愧于圣上,是以居于府上反思。
未曾想五公主一语成谶,臣恐不能与公主纵马游玩,不能听五公主抚琴芳音,是臣之所憾。
望六公主恕臣之罪,待到那日臣所言之事成真时,再游马共乐。
臣,蒋殊书。”
并未有什么越矩之处。
他将信纸叠好,塞回信封,往前一推,摆摆手,示意李掌司给金璞玉去送。
*
李掌司拿着信刚踏入六公主的朝露殿时,恰见她半倚在塌上,衣裙交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