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坛设祭台,法华阁烧香诵经,主持祭典的会慈大师和若干僧人安排在祈祥殿。
这些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只等会慈大师带人进宫,阮善又去确认了衣食用度方面的安排是否妥当。
她平日不敢,但在这种时候是很会扯太后的大旗,力求诸事细致稳妥。
阖宫上下也都清楚太后多看重她那位叔父,也就是太后仅二十六岁就早逝的幼子,被先帝封为南淮王的裴书轩,是以也无人敢懈怠,早年间有宫人在这上做事不利索,太后都是直接杖杀的。
祭典也极尽奢靡,太后对这种身后之事的重视超乎寻常,每一天光焚香花费掉的银子就顶的上十户普通农家一年的花销。
韦皇后手中掌管宫中膳食及相关采买,阮善拿着账本去报备,只贡品一项就让韦皇后都皱眉,并不想同意,目光审视阮善,威压甚重。
阮善只垂首低眉静候在一旁。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阮善并不开口。
太后强势,在后宫之中不愿放权,韦皇后已经争取多年,对上她向来也没什么好脸色。
阮善对宫中各处掌事公公、女官和贵人身边的姑姑们有一套处事的规则,你进我退间基本都能将事情做好,但对上韦皇后,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装傻。
她是太后的人,按照太后的意志做事,韦皇后为难她,她只当作不明白,低头等准话,只听行或者不行,再回去报与太后,从不参与其中。
韦皇后看她一副锯嘴葫芦的样子,只当她是真的木讷懦弱,剜了她一眼并不再与她多言。
离开皇后处,会慈大师将要带僧人进宫,阮善领头安排,路过花园的时候,冬小提醒她看前边。
阮善抬头去看,小桥另一头,四公主华扬公主正在那边踢毽子,也正看着她们这一行人。
要是搁以往,华扬一定会把她叫住,但是今天,华扬看见她身后长长一串宫人捧着经书香烛,难得没有生事。
华扬也懂这段时间最好别来捣乱,阮善知道,就算她现在朝华扬走过去,华扬也一定是瞪她一眼就离开。
她在这上头吃过亏,这是她一年里面对阮善最安分的时候。
阮善略过她,向法华阁走。
法华阁离前边儿近,到了这不似后宫,需要更谨慎小心,阮善站在楼阁之上眺望巍峨皇城,建筑辽阔错落望之生畏。
阮善心中只觉得自己渺小,天家富贵,但她知道这里更是吃人的牢笼。
摩挲上自己的手腕,这里被割破又愈合,从她三岁时那位叔父早逝开始,到现在已经足足十三年。
太小的时候她不记得,只从她懂事起,她是为了让太后高兴自愿这样做的。
视线流连到南边一角,那有处不起眼的宫室,是李骁的铜马殿。
今年,阮善想,她抄的经书,她跪过的长夜,都算给她的父母和李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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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到这个时候会变得更加易躁易怒,阮善服侍在身边时时刻刻都低眉顺眼,视线向下,只盯着鞋尖看,嘴角不敢上扬更不敢下弯,只做出端庄而不死气沉沉的表情来。
祭典两天后开始。
天气和畅晴朗,日光下,祭典仪式在月坛开始。
阮善一身素衣,站在一众僧人之前,她并不来回张望,仍眉眼低垂,静静地听会慈大师读祭文,听她这位叔父的生平往事,听对他的溢美之词,听太后的深沉追念。
等祭文读完才该她上前,祭台上有一个白玉小碗,阮善伸出左腕,右手拿了一把匕首往腕间划去,连眼睛都不需要眨,鲜红的血液就流淌出来,蜿蜒着从腕间滴落,匕首反射出刺眼的亮光。
太后在法华阁上看着,阮善一动不动地等,直到白玉碗接满了半碗,她才拿出帕子按住伤口。
仪式结束后,阮善到法华阁去见太后。
有僧人正在诵经,太后在一旁闭目聆听,阮善到蒲团边跪下,一跪就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太后摆驾回宫。
阮善服侍太后用饭,太后吃的清淡,桌上不见荤腥,吃过饭后,阮善又扶太后进了内室,太后卸下珠钗午睡,阮善跪在床尾替太后按摩,手上力道很轻。
太后有时会难以入睡,只闭眼歇着,所以阮善一刻也不敢停歇,只要她来按摩,通常会一直按到太后醒来。
内室没有一丝动静。
阮善在这寂静之中,感受到小腹和腰背逐渐发酸发麻,而后小腹垂坠胀痛,腰上就像断开,失去了骨头来支撑身体。
阮善痛得几乎无法忍受。
法事期间她不能来月事,这被视为污秽,她必须保持身体洁净,所以只能靠喝药来延缓,相应的,也要承受这样做的后遗症,等到法事结束,她要两三个月才能恢复正常。
偏偏从今天就开始难受。
更让她心惊的是,太后在睡梦中皱起眉头,躁动地呓语,恐怕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