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之内,高宗之母已由贤妃晋封为韦太后。归国数月,她逐渐从内心的创伤中缓和过来。
这日,她难得主动招来自喻孝子的高宗伴己说话。
韦太后板正腰身与高宗并坐在高位上,道:“儿啊,老身出身低微,自幼与富家为婢。后辗转因宰相苏颂相信占卜卦象而被送入宫中,尝尽炎凉世态。天缘机巧于二十七岁才生你。”
高宗起身接过身侧纲内侍手中的茶盏奉于母亲:“这些年,叫阿母在外受委屈了。”
韦太后摇头:“什么屈辱我不曾受过?于我的出身来讲这算什么事?叫老身这泥腿子坐上如今这后位,才是命运于我开的大玩笑。”
高宗制止:“大姐姐请慎言。”
韦太后道:“金国为羞辱你,编造秽书道我与金国之将完颜宗贤做妾生子。我已近半百之龄,有何所惧?”
她品了一口茶润喉,继续道:“但邢秉懿真是个好的,一早就想以身殉国,是吾将她劝下。叫她念着往日与你的情谊,终要撑到国士为吾等报仇。她才拖着病弱之躯,生生抗了数年。现下她人死灯灭,还被秽书造的清誉不在!你的父亲与妻子都已归国,是时候前去派兵攻打金国,救出你的手足们了。”
高宗不想谈及这方面的话题,转头看向它方:“现下还不是时候。”
韦太后仍在步步紧逼:“国土富庶并有良将,为何还不是时候?吾等在金为质之人,无人不知晓岳飞、韩世忠、张浚等良将。频传的节节胜报,叫所有金人多了忌惮,对大宋获俘宽厚不少。吾等人归国难道不是因为胜战颇多才议和的吗?”
高宗心虚:“算是吧,将士退金至黄河之滨,也为议和接回母亲增加了筹码。”
韦太后颇为激动:“官家,那就择日遣将出征吧!金人惧怕岳大将,就让那他领兵以血祭大宋之仇!”
宫殿内的内侍婢女们吓得齐齐下跪。
高宗道:“秦太帅传金国皇子完颜兀术之信,需杀岳飞以报其婿战死之仇,才能换得父皇母后归国。岳飞已叫儿捉杀。”
“糊涂东西!”韦太后震怒,说罢就抄起右手高脚漆架上的陶瓷花瓶,不过瞬即放下,用左手抄了刚刚饮过的漆木茶盏向高宗丢去。
茶盏果真只是偏离落地,连里头的汁水也未曾沾染高宗衣裳一分。
韦太后还是给自己的亲生子留了份薄面。
内侍婢女们死死埋下头,大气不敢出。
高宗起身拱手做告罪状:“大姐姐,秦桧自金国回归后性情大变,在朝势力壮大盘根错节。他与吾向来虽恭不敬,告知我既大宋降臣刘豫做得伪齐皇帝,那么我哥哥钦宗赵桓更是能做得吾的位置。”
韦太后起身用发抖的手指着他:“所以你就信了他所说?如不用岳飞人头换得你安坐龙椅,那么就换赵桓上位除去你与岳飞?”
高宗作揖:“母亲料事如神。儿也是被逼无奈。”
韦太后气得差点滑倒,因刚奉茶位置处于她旁边的纲内侍连忙起身搀扶住韦太后,扶她坐好后又跪回原处。
韦太后仿佛周身被抽走了大部分元气,虚弱地说:“罢了罢了,只怪我出身贫贱卑微不会教养,才得了你这懦弱的竖子。你轻信谗言,拱手将大宋山河送与外族。你这性子莫不想早日将天下败光,早日立嗣禅位吧。.”
高宗:“可秦太师反对…”
韦太后怒地拍桌:“你是皇帝还他是皇帝?”
高宗不由泪涕横流:“母亲,我日日夜夜寝食难安。时常靴中藏刀以防有与秦桧单独相处时。他把持朝野,说现下毋需立嗣。那么,我也只能盼着亲生血脉还有一丝希望。”
韦太后无语:“你以为我不想要自己亲孙?刚回宫时所有太医都得令来为我辩证调理身子,人见得多了。你身子我还不知?阿母只想你能安稳渡过后半世。你养的那俩宗室子吾都见过,吾意属吴贵妃所养的赵璩。”
高宗:“太后何出此言?”
韦太后说:“赵瑷年长沉稳内敛,但过于阴柔。赵璩年幼,可活泼好动甚有冲劲。皇子绝不能是守城之人,而是要攻城夺土,重建大宋辉煌。”
高宗:“母亲所言甚是,只此事关国体不能急于一时。可再将二人查看一番。
韦太后拂袖对地上跪着的纲内侍道:“犹犹豫豫优柔寡断。你难不成不知,秦桧的养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吾乏了,你退下吧。”
纲内侍是高宗的近侍,高宗只得道:“儿还有政事要处理,就不叨扰母亲了。”
回宫路上,高宗问纲内侍:“你也是如此看朕吗?觉得朕懦弱与担当?”
纲内侍俯身:“小的不敢。”
高宗又自言自语:“你不敢?你因是瓦舍里说话最精彩而叫吾寻来,民间书生所做的岳飞话本你也与吾讲了一个又一个。吾怎不知他的好他的忠?谁叫他与韩世忠只会打仗,无法除掉朝中的金国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