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待客厅团团坐下。
这会儿天气暑热,待客厅虽然缺桌子少椅子,但日暮备了三个蒲团,备上一壶茶,薰上蚊香,夜风从四面吹进来,倒也清爽怡人。
萧梦得垂眸,神情温软,灯下光眉目柔和,仿佛是天外仙子下了凡间。
她没有萧梦成那样激烈,缓缓开口:“从前一直惦记着回家,在心里,我把这儿当成了最后的退路,可真正回到这儿,才发现幻想破灭。也好,总算是将我拉回了现实,彻底打消了我那不切实际的念头。”
萧梦成有些讪讪,把下巴垂得极低,喃喃道:“都是我的错。”
如果当年他没那么自以为是,如果当年他成器一点儿,如果当年他肯听嫡母的话,如果当年他有点儿血性和骨气,如果当年他有点儿脑子……
“其实你说得也对。”萧梦得不看萧梦成,仍旧温柔的道:“当年你我年纪都小,不通人情世故,也不谙人间险恶,把败家的罪名都归结于你一个人身上,不太公平。”
她越这样替萧梦成开脱,萧梦成越是自责,这比指着他鼻子骂他还让他难受。
萧梦得又道:“就算你是始作俑者,可家败了就是败了,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实,譬如打翻了的热茶,再怎么懊悔、痛惜都没用,覆水不能收,与其一直活在内疚和愧悔中,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萧梦成重重点了下头,他同意萧梦得的话,也领她的情,但也仅限于同意而已。他知道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看他神情凝重,萧梦得有些自嘲的笑道:“其实我懂什么呢?实在没颜面在你们两个面前大谈其谈。”
男女有别,萧梦成再不成器,这几年没少在外头历练,不能否认,他的见识和阅历就是比她多得多。
萧梦成不赞同的道:“你是我长姐,当然有资格。”
江清寒也附和:“你姓萧,也是萧家一份子,如今萧家就你和梦成两个,这个家是否要维系,以后有什么打算,没人比你更有发言权和建议权。至于如何决定,大家商量着来。”
萧梦得嗯了一声,道:“对,因为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长大的地方,是我和父母共同居住了十多年,令我不论去向何方都魂牵梦萦的地方,是我在外头受了伤,唯一的心灵慰藉之所。甚至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我成长的印迹,所以它不只是一卒宅子那么简单,它深埋着我对父母,对家以及对这世间所有美好东西的所有情感。”
不同于萧梦成,萧梦得对这个家,或者说对这所宅子,投注了更多的情感,所以到底如何处置,她更有发言权。
不如此,她也不会擅自做这个主,开这个口了。
*
江清寒和萧梦成都理解。
萧梦得平缓的道:“从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
萧梦成有些不服气的道:“那也太便宜他们了。明抢暗骗,最后发展成了偷,这天下是讲律法的。”
萧梦得安抚的看他一眼,道:“其实我比你更气,就像我从前睡过的床,我玩过的玩具,父母寝室里的一椅一柜,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我当年淘气顽劣划过的刀痕。可现在都不见了,那是我生命里的珍宝,如今却被抢劫一空,综此种种,都令我尤其心痛。”
萧梦成噤声了。已经打翻了的热茶,何必念之重之?没的只是加重萧梦得心理上的痛楚和伤痕。
与其沉浸在过去中无法自拔,的确应该抬眼望向未来,寻找更好的来代替。
萧梦得自嘲的笑了笑,道:“就算讨回来又如何呢?他们用过了,我嫌脏,没的玷污了我的记忆和情感,不如就当确实丢了,一把天火烧没了。”
她说得恬淡,可字里行间全是不舍和激烈。
萧梦成也知道,那些东西本身价值不大,之所以珍贵,是因为投注了长姐对这个家,对父亲和嫡母的孺慕之情。
想要讨回来已然不容易,外人不认为那些东西有多值钱,一旦认定奇货可居,定然会漫天要价。
所以不外是扯皮、吵闹,甚至是詈骂、撕打,闹不好还要打官司。劳民伤财不说,还费心费力。
就算讨回来了,所有的人都得罪了不说,东西也不能全须全尾,没的更让人硌应和恶心。
有时候不如豁达一点儿,舍弃的更痛快一点儿,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是也。
他道:“好,那就不要了,将来我自会按照原样重新替长姐置办。”
萧梦得浅浅的笑了笑。
经历过太多心灵上的迭荡起伏、孤苦无依,她的心态确实要平和得多,这不只是看淡人生,看淡苦难,看淡欲/望,还带着一点儿逆来顺受的安于天命——如果某件事没办成,那就是老天不想让你办成,人力强求不得。如果某件不好的事发生了,那就是注定要承受这一难,即便侥幸躲过去了,又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找补回来。
不然能怎么样呢?就算是痛苦熬煎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