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得一直都知道江清寒皮厚心黑,她说再多刻薄刺耳的话,也伤不到他分毫。
何况分开三年多,他不比只知在家里围着一亩三分地打转的女人,谁知道这三年他又经历了些什么?他的道行只会比从前更高深。
如今他越发的高如山岳,深如大海,也越发的不可琢磨。
对别人来说,她不知道,起码对她来说,他是不可撼动的。那又何必自取其辱?萧梦得低眉垂眼,安静下来。
江清寒轻叹一声。
忽然之间,他改换了声调,由从前的公事公办的冷漠凉薄,一转而为感慨唏吁:“我真的以为,你会过得很好。”
明明不是多温情的言语,却像往萧梦得的心里揉了一把子柠檬汁,酸得她差点儿落下泪来。
她强忍住酸涩眼眶里不争气的眼泪,道:“呵,怎么可能。你何曾见过哪个蠢人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特别好?除非有着天大的福运。可天底下那么多人,造物者最惯一视同仁,命苦的比比皆是,反倒福大运大造化大的人是凤毛麟角。我算个什么东西呢?”
“哪儿有那么绝对的事?”
萧梦得不接受他的安慰。
很早她就认命了,也已经认命很久了,既然燕归春给了和离书,可见和离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悔改。她纵然委屈,纵然不平,可世事如此,她的命运并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再赖下去毫无意义,没的倒让燕家人越发的气焰嚣张,倒像她有多留恋这里似的。
萧梦得抹了抹脸,道:“走吧。”
说走就走,横竖对这儿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江清寒朝她伸出一只手
走肯定是要走的,可谁规定她走了,离开燕家,就非得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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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梦得毫不领情的推开江清寒的手,迈步出门,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可惜才迈出一步,腰间一紧,接着双脚离地,身子被往上一提,人就落到了江清寒的怀里。
“喂,你做什么?”
萧梦得怎么也没想到江清寒如此放诞无忌,她怔了下,才手忙脚乱的推搡他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这是做什么啊?不说男女受授不亲了,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再是表兄妹,又不是年纪小,他怎么能动手动脚的?这也太亲密了些?
江清寒已经大步往外走,只说了一句:“别闹。”
萧梦得气得简直要晕过去,到底谁闹?
正要反唇相讥,耳膜里传来一阵喧哗声。习惯使然,没见着人呢,听着脚步声,萧梦得便知道来的是燕老太太。
果然,那边才说“和离”,这么快她就来撵人了。萧梦得心下悻悻,倒也没有多少难过和痛苦。
她几乎不用想,便猜到燕老太太会说什么刻毒的话,不过是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她身上,让她不要因为自己是个祸害,反而带累了燕归春的前程。
燕老太太有多难缠,没人比萧梦得更清楚,既然自始至终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故此对她也从来没有超出预期之外的期待,那么她做什么,说什么,对于萧梦得来说都构不成什么伤害。
从前敬她是长辈,又打定主意要仰她鼻息过一辈子,是以初次见面,萧梦得便习得了忍字决。
人和人之间向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气势一弱,燕老太太的气势便越强。
她又不比燕归春的姐姐那般好哄,凭你丢出去多少银子,她永远有无穷无尽的难以满足的要求,萧梦得处处忍让,但这处满意了,又那处不满意,是以燕老太太永远可以颐指气使的数落萧梦得的种种不是。
但现在,她不必忍了。既已和离,她便和燕老太太毫无关系。想到此处,萧梦得像惯常得志的小人一般,心安理得的待在江清寒的怀里。
罗烂是他惹的,既然他愿意兜揽,那燕老太太就让他对付吧。
江清寒还嘱咐她:“闭眼。”
“……”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听人劝,吃饱饭,横竖燕老太太有他抵挡,她闭上眼还能图个眼不见心净。萧梦得果然闭上眼,还在心里默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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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寒和气势汹汹的燕老太太走了个对脸。
燕老太太一怔,随即看清他怀里的萧梦得,立时变了脸色,尖声道:“你谁啊?怎么跑到内院里来的?来人啊,这院子进贼了,快抓贼……”
江清寒轻喝道:“你们母子苛待我表妹,我已经报了官,等着官府来抓你儿子给我表妹偿命吧。”
一听苛待二字,燕老太太立时乍毛:“你胡说,哪个亏待了……”燕老太太忽然意识到什么,陡然住了嘴,狐疑的看向萧梦得,问江清寒:“你说萧氏……怎么了?”
报官?偿命?总不能是这萧氏……死了?这可真是造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