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哥儿小小的,软软的,脆弱得不堪一击。
虽说隔着厚厚的小被子,抱还是挺好抱的,但还是能感觉到生命的薄弱。
江二姑娘将他抱在怀里,蓦然就是一阵心酸。
大抵她和江氏是同胞姐妹,总有些亲近的血缘关系,总之琅哥儿到了她怀里,忽然就不哭了,只是委屈的扁扁嘴,阖上了眼睛。
偶尔还会抽泣一两声,但不过捱了一刻钟,居然睡着了。
一旁的奶娘既纳罕,又不由得松了口气。
小主子不好服侍,固然是烦的,但更多的是悸怕,毕竟哭闹太多,对孩子的身子并不好,万一有个头疼脑热,郡王爷才不会问为什么,只会拿她们这些服侍的人问罪。
再说琅哥儿也确实惹人心疼。
难得他肯睡个安生觉,这些人心里全是侥幸和庆幸。
她们上前,小声道:“姑娘抱得手臂也酸了,还是把大哥儿放到榻上吧,这样他睡得也踏实些。”
江二姑娘的确手臂发酸。琅哥儿确实不沉,可架不住她紧张,生怕一不小心会给他造成伤害。总这么一个姿势,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不酸才怪。
当下小心的把琅哥儿放到榻上。
可才要起身,琅哥儿小身子忽然一动,眼看挣着两只手臂又要惊乍,小脸都皱起来了,江二姑娘的心立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奶娘便示意她坐在琅哥儿身边,轻轻拍哄着琅哥儿,嘴里还发出轻柔的“哦哦”声。
江二姑娘有样学样,琅哥儿果然渐渐睡得安稳。
这回江二姑娘不敢轻易就走。
奶娘们轻手轻脚的退到一边,以防随时上前服侍。
江二姑娘索性半歪在榻上,手一直轻搭在琅哥儿身上,不曾松开。
屋里十分安静,在淡淡的奶香中,这种安静里又升腾起几分温馨。
本来是再无聊的事情,可是江二姑娘却在无知无觉中,光只打量琅哥儿那小巧的面容,居然也不觉得枯噪乏味。
*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身后有人忽然开口发声:“你倒是很喜欢他?!”
江二姑娘这才恍然惊觉,唉哟了一声,起身回头望向来人。
可她保持着一个姿势时间太长,半边身子又酸又麻,猛的起身,酸麻的双腿难以支撑,她站立不稳,差点儿摔倒。
保宁郡王伸手架住她的手臂。
江二姑娘瑟缩了下,却没矫情的躲避,只顺势福身:“见过郡王爷,妾身失礼,王爷见罪。”
保宁郡王虚扶她坐下,道:“不必多礼,劳你久等。”
这会儿屋里已经没了别人,看样子,他是想在这儿和她当面锣对面鼓的谈了?
当着琅哥儿?他一个奶娃娃,任事不知,江二姑娘倒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就只是担心但凡他二人说话声音大了些,会不会吵醒他?
若是离开,他又会不会惊醒?
思绪冗杂,江二姑娘微垂头,道:“郡王爷公务繁忙,是妾身冒昧打扰,何况,妾身是来看望琅哥儿的。”
来都来了,冠冕堂皇的话不说也罢。
保宁郡王翘了翘唇角,道:“承蒙江二姑娘惦记,我替琅哥儿谢过江二姑娘。毕竟有血脉亲情在,你多照应他是情理中事,不过,江二姑娘实在犯不着为了琅哥儿就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姻缘和幸福。”
这话够直接也够无礼,江二姑娘若是一厢情愿的要牺牲,那是她自己的事,保宁郡王和琅哥儿完全大可不必领情。
保宁郡王不缺续弦的贵女,琅哥儿也不愁悉心照顾他的奶娘、后娘,不是非江二姑娘不可。
何况,他有无数个理由怀疑江二姑娘居心叵测,不然也不会说出“你倒真喜欢琅哥儿”这话了。
江二姑娘沉默了一瞬,道:“我确实是疼惜琅哥儿,毕竟大姐姐撒手人寰,令琅哥儿成了没娘疼的孩子,怪可怜的。但我也知道,我虽是他的亲姨母,但也并不能完全代替亲娘在他心里的位置。况且我尚且年轻,未必有那份信心做好一个继母……”
她微微抬脸,带着几分倔强的神色,望向保宁郡王道:“还有,将来我终究会有自己的儿女,便是再力求公平公正,只怕也难以达到绝对意义上的公平。视如己出也终究是‘当作’亲生,却毕竟不是亲生……”
保宁郡王倒是神色微动,打量江二姑娘的眸光也从先前的漫不经心变得着重了些。
他对江二姑娘这话并不反感,毕竟这才是大实话,这也才是人的本性。说多少漂亮话都没用,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当作亲生的也只能是当作,变不成亲生的。
人本就会在感情上有所偏颇,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尚且有偏爱的厚薄,何况非亲生的兄弟姐妹?
他朝江二姑娘笑了笑,道:“恕本王冒昧一问,既然不是为了琅哥儿,那江二姑娘又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