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寒道:“你这话对也不对……不过,除了身契和银子,你还可以替她争取个名分。”
也是,没名没分,生或死都毫无保障。
多可笑?身份尊贵的人,求个名分是为了宗族的荣耀。而身份低微的人,求个名份不过是为了死也能得个体面的保障。
这还真是生就身份不同,所以各自的命就不同。
萧梦得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这年头,人人都活得身不由己。
萧梦得不耻下问的向江清寒请教:“那我该怎么问?怎么管?”
难不成让她亲自去和厉王谈?
她不敢也不愿意见到这个人,这些且放到一边,厉王也未必愿意搭理她。还有,她以什么资格去和厉王交涉并争取?
这会儿的萧梦得懵懵懂懂的,眼神单纯又无邪,让她看起来像个孩子。但也只能是看起来像而已,毕竟她不可能永远不长大。
江清寒并不急着给她拿主意,只点她道:“有些事,无需当事人当面锣对面鼓的对峙。”
事情发生在保宁郡王府,且还有江府在,厉王再位高权重,也不可能不有所顾忌。何况他只是个空有虚名,并无实权的王爷呢?
“所以梧桐的事儿,自有中人代为转寰。”
现在所需要的,不过是她萧梦得一个态度罢了。
萧梦得颔首,表示懂了。
江清寒之所以激她从坚硬的壳子里出来,不是逼她出面解决问题的,只是不想让她一味的龟缩、逃避。
她抬眸看他一眼,又垂眸,道:“多谢。”
有时候生或死的意念就在一线之间。
生的意志丧失殆尽的时候,就像着了魔一样,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进,什么也都感受不到,一门心思的就只有“死”这一执念。
可一旦魔障打破,这世间的声色香味触法便如同阳光一样,无可阻挡地破窗而入,黑暗被逼退,剩下的便又是一个虽残缺但却仍旧活色生香的软丈红尘,可恨又可爱,牵绊良多,缠缠蔓蔓,总有许多不能挥刀斩断的割舍。
*
邹氏从江二姑娘的院里出来。
等候多时的江清月忙满含希望的迎上来,神色间带着迫切,好像邹氏能带给他至高无上的肯定和希望似的。
邹氏不愿意他失望,却也没办法骗他。
她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到了他近前,才微微摇了下头。
江清月眸里的光瞬时就黯淡下来,他烦恼的抓挠着头:“这叫什么事儿?阿娘病着,阿征又……”
邹氏安慰他:“我瞧着二妹妹的精神状态还好,也没就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就只是不肯开口,不过,我估磨着未必是心灰意冷,只是暂时还没想好。”
江清月嗯了一声,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阿桃向来是个豁达、乐观、坚强的姑娘,早晚她会想明白的。”
说是这么说,可事情发生在谁身上谁知道疼,再怎么豁达、乐观、坚强,一时半会儿也得想不开。萧表妹那边不就是?
邹氏轻叹一声,道:“那现下怎么办?”
郡王妃过世,做为娘家的江家竟没一个姐妹过去,落在别人眼里,简直就是笑话,谁不会多想,到底出了什么样的龃龉,会让姐妹们反目,连身后事都不露面?
着实是又凄凉又可悲。
可这也是郡王妃自己作的,正应了那句俗话:临死都不留念想。她以一己私心,将所有的姐妹们得罪了个彻底,谁会心胸宽阔到真的以德报怨的地步?
不过还是那句话,人都没了,邹氏又能说什么?
但到底这是家丑,没个往外到处宣扬的道理,既然想要肉烂在锅里,郡王妃的身后事就不能太过潦草。
娘家姐妹们不肯出面,总不能让长辈们出面?
江清月能有什么好办法,踌躇半晌,道:“你回头再好好劝劝阿桃,只要她有了决断,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劝,邹氏肯定是会劝的,不过心结难解,她也不确定江二姑娘什么时候能想通。
凡事解决起来是需要时机的,原本邹氏还觉得这是个难解的题,不想很快就迎刃而解。
养了两三天,江五和江六的皮外伤好得差不多了,两人都是庶女,江候向江六的姨娘施加压力,又许之以承诺,江六便愿意和解。
江五的身家性命都在府里长辈手里捏着呢,也不可能撑太久,不过拧了两天,态度也缓和下来。
江三太太是老好人,虽因心疼江三姑娘在保宁郡王府崴了脚,受了惊吓,但和江二姑娘、萧梦得比较起来,已经幸运得多的多,好言相劝,江三姑娘也点了头。
连萧梦得都重新活了过来,不再死气沉沉,竟也愿意不计前嫌的给郡王妃做脸。
江二姑娘是最后一个说通的,不过在这之前,她让人给邹氏带话:“我想见见许候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