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里众说纷纭,对这事儿说什么的都有。
有惊讶兼欣赏萧梦得的,真有骨气的,连郡王都敢拒;
自然也有骂她又当又立的。明明生就一副狐狸精的样貌,装什么贞节烈女呢?
还有挤兑她虚伪的,明明愿意做妾,这会儿又拿乔,这回拿过了,没人要了吧?活该穷命,这辈子也上不了台面。
还有鄙薄她不要脸的,和郡王睡都睡过了,名节也没了,她居然还腆脸活着……真是丢人败兴。
可没人真敢指着萧梦得的鼻子催她“你怎么还不去死”?人家郡王大度,都“夸”她“志向高远,品行高洁”——虽说有讽刺意味吧,但明着仍旧是褒的意思——这时候公然唱反调,怎么着,对郡王爷有意见?
保宁郡王是哑巴吃黄连,他对江氏只有一句话:“萧氏就是个蠢货。”
算是给这事儿定了性,大有“她再敢多提萧梦得一句,别怪他翻脸”的架势。
江氏也听说了萧梦得抵死不愿的事。原本以为她只是拿乔,保宁郡王都亲自出面了,那是多大的面子?不成想萧梦得还是冥顽不灵。
能把保宁郡王气成这样,萧梦得也真是蠢材里的人材。她居然还瞧不中郡王爷,那她到底想嫁个什么样的高门?
她蠢不要紧,可不能连累郡王爷他,是以他们夫妻不但不能明着败坏萧梦得的闺誉,还要不遗余力的替她周圆,极力撇清他和萧梦得什么事都没有。
江候夫人也没事人儿一样,并未因此对萧梦得有任何苛待,更不用说报复了。
萧梦得也很安稳,既不显得羞愧,不敢见人,也不见有多得意,仍旧按部就班的跟着严先生读书,认真做功课,该给江老太太晨昏定省,她也一样不落。
江五姑娘偶尔不愤说些指桑骂槐的话,萧梦得大多时候只装听不懂。
各人有各人的日子,没谁会永远把焦点放到萧梦得身上。
江六太太也只是抓着江清寒的时候感慨了一句:“说她精呢,还是说她蠢?”
江清寒不置可否。
江六太太默然思忖了一阵,忽然道:“我可听说这是你给世子爷出的主意?别回头郡王爷恼羞成怒,反倒怪上你。”
江清寒嗤一声,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大哥问,我就答,能不能做,又到底应不应该做,他自己有脑子自己会判断。郡王爷就更是了,是他自己不甘心被拒,犯贱自己登门来找不自在,难不成也是我的错处?”
江六太太瞠目结舌,她怎么越看这个儿子越心惊?
“你,你敢说,眼下这个结果,不是你盘弄的结果?”
江清寒失笑道:“母亲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又没有经天纬地之材,也没有运筹帷幄之能,能盘弄得了谁?”
可,事实就是除了萧梦得大获全胜外,没一个赢家啊。
江清寒只有一句话:“这叫乱拳打死老师傅。”
江六太太:“……”
这话说得真是他娘的有水平。
***
江候夫人忙着要替江二姑娘定亲,几位太太也开始操心自己儿女的亲事,邹氏则在江候夫人的各种明示、暗示下,去慈恩寺上香。
说是给江老太太祈福,其实人人都明白,邹氏是去求子的。
就她一个人去太过刻意,不大好看,江候夫人顺便把江二姑娘几个适龄姑娘一并带上。
最近在给江二姑娘议亲,彼此都有意,正好借这个机会,大家彼此见个面,也让年轻男女们互相看一眼。
江老太太听说她们要去慈恩寺,也挺感兴趣,说是要跟着去瞧瞧。
府里几位太太要侍奉婆婆,索性一大家子女眷都带上。
江候夫人不肯失了礼数,打发人去问萧梦得去不去。
萧梦得想了想,说去。
九月秋高气爽,登高赏景,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当然,如果她顾忌重重,怕这怕那,然可以不去,横竖也没人在乎。
可她一想,就像江清寒说的,女人这辈子能出宅门的机会本来就少,趁现在能出去为什么不出去?
于是到了十五这天,一行女眷早早起来,用过早饭,稍事收拾,便相继坐上马车,去往慈恩寺。
江二姑娘主动要求和萧梦得同一辆马车。
萧梦得讶异的瞥她一眼。
两人已经有些日子形同陌路了,江二姑娘对萧梦得有意见,萧梦得心里清楚,既然人家胳应,她也犯不着主动腆脸去讨好。
这时候示好,什么意思?
江二姑娘先上了马车,还伸手拉了萧梦得一把。
萧梦得接受了她的好意,细声细气的道了声“谢”。
马车往前,车里只有表姐妹二人。萧梦得靠着马车壁板,把眼一阖。尴尬是不可避免的,但尴尬的又不是她一个,以后尴尬的日子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