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得怜悯的看梧桐一眼,宽慰她道:“别怕。”
她虚浮无力的坐起身,在床头柜子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契来,道:“人生除死无大事,没有你以为的那样可怕,我知道你心里没底儿,这是你的身契,你要是害怕,拿着身契,去官府销了籍,或者你自己另寻个好去处也成。”
梧桐放声大哭,声音里满是凄惶:“婢子哪儿也不去。”
萧梦得觉得放她自由是她最大的恩德,可梧桐却知道,不论她是否自由,一个奴婢而已,不过是从一处零落辗转到另一处,最大的幸运不过是遇上个好服侍的主子,除此毫无幸与不幸可言。如果非得总结,打从出生落地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只有“不幸”两个字。
她摇头:“婢子不要身契,婢子也不离开姑娘,姑娘,您别这样,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有病了就看郎中,总有办法的。姑娘,您听婢子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和康健最要紧。”
萧梦得被她哭得神伤,苦笑了笑,道:“你怎么那么相信江清寒?”
梧桐道:“婢子知道七爷嘴毒,说话不中听,可姑娘扪心自问,打从姑娘到了江府,前前后后,但凡有事,哪次不是七爷?尤其这次,若不是七爷,姑娘哪儿还回得来?”
萧梦得不吭声了。
偏偏梧桐还发出诛心之问:“难道姑娘原本是愿意留在郡王府的?七爷接您回来反倒接错了?”
“胡说八道!”
“可七爷确实是殚精竭虑,费尽心思,还因此得罪了郡王爷夫妇,但姑娘却如此无动于衷,落在世人眼里,可不就是这么想姑娘的?”
萧梦得板着一张小脸,不吭声。
梧桐道:“婢子不知姑娘和七爷究竟有什么过节?怎么好像您打从开始就对七爷有意见似的?”
当初二爷给姑娘出馊主意,说让她考虑将来的良人,首当其冲是世子爷,但次之便是江七爷,彼时姑娘就一副如风过耳,全不在意的模样,就算后来在世子爷那里碰了壁,她也从来没有考虑江七爷的意思。
及至后来江七爷屡屡施以援手,可姑娘和他针锋相对,连最寻常的感激和感谢都没有。这已经不属于不通人情世故的范围了,对于其他的表少爷和表姑娘就完全不这样。
不寻常,太过不寻常了。
两人从前素未谋面,更谈不上什么得罪,怎么姑娘就像和七爷有多大仇似的?
梧桐哭得幽幽咽咽,萧梦得头疼,道:“好了,别哭了,不知情的还当我死了。”
“姑娘别胡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幸福顺遂的。”
“呵。”好话人人都爱听,可这会儿萧梦得只觉得讽刺。
她有些恹恹的解释道:“我不是有什么顾忌,也不是拉不下脸去求七表哥,先前蒙他援手的时候多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他都不急着讨债,我一个欠债的有什么可慌的?总之不用,你出去吧,给我打点儿水,我想泡个澡。”
***
江清寒得到了萧梦得的回应是“不用”,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反倒梧桐一脸的歉疚,道:“是婢子不该来打扰七爷……”
江清寒摆了摆手,道:“不必,回去服侍你们家姑娘吧。”
梧桐犹豫着,分明还有话说,江清寒倒是有耐心也没催,可最终梧桐还是欲言又止。
她想问姑娘接下来的事可该怎么办啊?七爷把她接回来了是不错,但江府也不是铁桶一座,难保郡王府不会善罢干休,那时候又该如何?七爷就没别的嘱咐?
可姑娘说得也不错:能把她接回来就已经是江清寒最大的极限了,还想怎么样?凭什么让他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就算她忍心,他肯吗?
萧梦得泡到水都凉了,才脱力般的爬出来。
也没要梧桐服侍,自己大致擦净了水,换好了衣裳,用干净毛巾把头发裹好,就又匆匆倒在榻上昏睡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随着雨过天晴,她也仿佛脱胎换骨,昨日种种入骨的酥痒终于消失,她除了有些乏力,已经没有任何不适。
胜在年纪小,她又不懂男女之事,药性再强,却被她稀里糊涂的熬了过去。
这看似只是一件小事,或者是一桩小病,但在无形之中,都是淬炼她的火、雨和风,锤炼的是她的心性和意志。
这让她找回了一点儿自信,原来她不是废物到一无是处,甚至会因借助自己的力量解决了问题而让她有了一点儿点儿可怜却可慰的成就感。
*
十二姑娘来看她。
萧梦得有点儿意外。
十二姑娘笑眯眯的举着个小锦匣,道:“七哥说了,礼尚往来,表姐送我了颗坠子,我还表姐一串手串儿。”
对着这么个娇憨可爱的小不点儿,萧梦得心里所有阴郁和负面的东西都暂时被压到了偏僻的角落,她笑得和小十二样的灿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