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六太太好心提点萧梦得:“府里的事千头万绪,人谁都有一时失误的时候,倒未必是那起子奴才故意苛待谁、欺负谁。你只管把心放宽些,别钻了牛角尖……”
萧梦得立时涌上泪来,站起身,怯怯的看向江六太太,道:“舅母,敢是我做错了什么不成?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多嘴向世子夫人抱怨,没的让人误会,也让人以为是我故意告状。其实我真没那个意思,舅母,你误会我了。”
越说越委屈,眼泪如珍珠般的往下掉:“那我这就把布料和首饰还给表嫂去。”
江六太太:“……”
她本是好意,奈何这位表姑娘如此敏感,如此多疑。真要萧梦得把布料和首饰还给邹氏,她怎么样邹氏不知道,最起码自己要得罪一大票人,还不落一个好。
江六太太暗恨自己多嘴。
这世上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时候太多了,真不是哪个都值当她掏心掏肺以待的。
她忙拽住萧梦得的手腕,亲自用帕子替她擦泪,道:“我不过是随口嘱咐两句,哪儿就论到你的对错了?你表嫂也是好意,既给了你,那便是她对你的好,你只管领受……”
好话说了一箩筐,说得江六太太口干舌躁,无比的心累,好容易才打消了萧梦得的念头。
说实话,就是她自己的儿女都没这么费心思哄过。
江六太太吃一堑长一智,暗下决心,以后在萧梦得的事上,绝不再多一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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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梦得第一次出手,就收获颇丰,令梧桐和芭蕉都很兴奋,头并头聚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哪匹布料做什么衣裳,出席什么样的场合,搭配哪个首饰,还凑趣说:“这回姑娘参加宴会,想来一定能拔得头筹,到时不知道能赢得多少人欣羡的目光,也替咱们争口气。祁城的姑娘怎么了?和京城的世家贵女比,也差不到哪儿去。”
萧梦得眉眼飞扬,哪儿还有在邹氏跟前的可怜与在江六太太跟前的委屈?她压抑着兴奋,轻描淡写的道:“你们眼皮子真是浅,不就几匹布料,看把你们两个高兴的,这算什么?”
她微一撇嘴,道:“不过是人家不稀罕的东西罢了,早早晚晚,她们有的我都有,她们没有的,我还会有。”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呵的嗤笑。
都说隔墙有耳,果然此话不假。
芭蕉和梧桐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
萧梦得就更慌张,更愧悔无及,恨不能一头钻进地缝里去。
这时候,守在外门的小丫鬟才禀报:“表姑娘,七爷来看你了。”
“……”萧梦得气得恨不能撕了这小丫头的嘴。早你怎么不提醒?这会儿自己大放厥词,被人听个正着,用得着你多嘴了?
萧梦得既怂又没用,这个时候哪儿管来的是七爷还是八爷?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想见。梧桐看她一眼:怎么办哪?
萧梦得用力的挥手,用口型示意:打发他走。
就是装死她今日也不会出面了。
江清寒却出声道:“我来都来了,萧表妹不会拒之不见吧?”
萧梦得埋头不吭声。
江清寒又失笑一声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是收不回去的,横竖已经被我听见了,萧表妹何不大大方方的,也是个敢作敢当的好汉。”
萧梦得不想做什么好汉,她现在只想死一死。
江清寒一步迈进来。
梧桐和芭蕉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挡到萧梦得身前。
萧梦得用帕子蒙着半张脸,手指太过用力,绷得有些发白,如果细看,她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
江清寒虽只十六岁,个子却高高大大,脸上没有一点儿稚嫩和青涩,反倒因为长年不苟言笑,多了几分讳莫如深的威重和阴沉。
说实话,他和江微一点儿都不像。
不是说容貌,而是气质。
江微是世家公子的做派,又管着府里庶务,有几分生意人的圆滑和温和。
但江清寒却像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甫一照面,就有一决生死的凛然,让人无端生出畏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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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寒如入无人之境,锐利的目光落到萧梦得脸上,直接得近乎无礼:“还知道羞耻,说明萧表妹还没无可救药。”
萧梦得一下子就恼了,她拽下帕子,抬脸看向江清寒,色厉内荏的道:“我,我凭什么要羞耻?”
“你为什么不羞耻?背后说人是非,还是对你诚意相待的人,难道不该羞耻吗?君子不欺于暗室,你如此小人行径,难道不该羞耻?”
“我,我……”萧梦得打死不肯承认:“我并没说什么。”她气怒交加,反倒忘了害怕:“就算我刚才言语颇有些放肆,但,但也没到见不得人的地步。人谁没有野心?有野心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是没说什么,那是还没来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