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陆允洲连梦中都开满了荷花,荷叶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心头,让他欲罢不能。进入梦乡的他微微翘起嘴角,任谁看了都得猜这人一定是做了个好梦。
的确如此,梦中的陆允洲回到了幼时,母亲没有死,父亲也没有厌弃于他,他们三口一同泛舟河上,四周长满了盛放的荷花。母亲再笑,父亲也在笑,他心里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
忽然小舟剧烈的晃了一下,陆允洲猛地向前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抓住船舷稳住了身体,再一在抬头却是父亲母亲都不见了。无边无际的荷花荡里孤单单的只有他一人,甚至连刚刚叽喳作响的蝉鸣鸟叫,都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铺天盖地的恐惧瞬间袭来,陆允洲那样的害怕,他拼命呼喊着:父亲、母亲,你们在哪啊?你们回来,快点回来呀!陆允洲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嗓子都哑了,可是不管他怎么呼喊都没有半点回应。
他年纪太小了,力气渐渐从身体里抽离,哭喊慢慢就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母亲,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你回来好不好,洲儿会乖乖!”
他正哭得伤心,忽然池水翻滚,连带着小舟也剧烈的涌动仿佛随时都会倾倒,陆允洲怕极了,他双手紧紧抓住两边的船舷,手指仿佛都有捏断了,才勉强没从船上被甩出去。
原本平静的荷花荡此时仿佛变成了无垠的大海,惊涛飓浪排山倒海般奔涌而来,水花飞溅在脸上,喷涌入口鼻之内......
忽然一个庞然大物自水中一跃而出,他高高在上仿佛神袛藐视众生,一张开血盆散发着腥臭和大滴大滴的口涎冲着陆允洲冲了过来。它速度快如闪电,瞬间就到了陆允洲身侧,他几乎已经感受到了那尖利雪白牙齿泛出的阵阵寒意,陆允洲绝望了......
“陆允洲醒醒,醒醒,你怎么了?”周禾睡到半夜忽然被惊醒,然后就发现声音来自对门。
睡梦中的陆允洲抽哭喊得像个孩子,一边哭一边嘴里还喃喃的说着什么,周禾原本不想叫他,大半夜她忽然冲到一个男人房间算怎么回事?但是就在她以为哭声渐渐要止住的时候,陆允洲却忽然发出了一种近乎绝望的呐喊,周禾再也顾不上其他,慌忙上前将人摇醒。
自梦中醒来的人还是惊魂未定的模样,周禾从没见过这样的陆允洲。自从相识他从来都是冷静的,机敏的,能干的,仿佛什么事情放到他面前都不是问题,总能手到擒来的妥善解决。
他帮着自己打猎劈柴,帮着自己修房盖房,帮着自己打跑了三番五次想来找麻烦的二叔一家和村里到处生事的泼皮无赖,他是那么的能干又那么的可靠。
可是今夜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人,忽然变得像孩子一样脆弱,她就觉得好心疼。
陆允洲接过周禾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喝完缓了缓神才说道:“谢谢你叫醒我,吓着你了吧?”他知道自己梦魇了。
周禾摇摇头,想安慰小孩子一样柔声安慰他道:“别怕,梦都是假的,醒了就好了,再好好的睡一觉,明天一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陆允洲感动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笑,她这是把自己当做小孩子在哄么?不过这种感觉可真好啊?不知道自己幼时母亲有没有这样安慰过自己?
应该会吧,也会这样轻声软语的说着安慰的话,甚至还会把自己抱在怀里。母亲的怀抱是什么样的呢?是不是就像夏天被烈日晒过的被子一样温暖又馨香,一定是的吧?嗯,一定是的!
见陆允洲只是怔怔的不说话,周禾误以为对方还在惊惧之中,便继续出言安慰,到最后实在没得可说了,忽然就来了一句:“要不明天我们去镇上买点上好的羊肉和猪五花,我给你做烤肉吧!”
没什么事是烧烤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的话就两顿,更何况烧烤什么的与夏天最配了。
陆允洲感动于周禾的良苦用心,闻言忙点了点头道:“好。”
不过嘴上说这话,心里难免奇怪:大夏天的吃烤肉会不会太燥了?不过想到周禾令人信服的手艺,心里到底隐隐生出些许期待。
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人也都没了睡意,周禾索性提议:“天快亮了,要不咱们这会儿就出发,买完东西早些回来还能避开暑热。”
“好!”
因为要急着出门早饭就做的简单了些,周禾热了昨夜剩下的饼子,又煮了两个咸鸭,一人冲了一碗油炒面就是早餐的全部了。
油炒面是她前几天刚做的,上等牛油加上今春新收的细白面又混上大量的芝麻、冰糖、核桃碎,炒的时候便香飘十里。如今拿刚开锅的滚水一泼依然滋味不减,陆允洲足吃了两大碗才放下筷子。
吃完饭踏着晨光上路,此时天色不过微亮,村里的人却都早早开始忙碌了。拎着锄头去田地锄地的男人,端着木盆去溪边洗衣的女人,背着篓子拾粪的老人,都无声而有序的忙碌着。
两人一边走一边跟遇到的人打着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