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置身在漆黑的海水里,头顶散落几枚破碎的月光。他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身体却像灌铅一样一点点下沉,极寒的洋流令他的身心变得冰冷麻木。
他应该是死了吧,做只漫无目的飘荡的水鬼也挺好。
在下潜之前,当听说要录一段遗书时,他心说这个他熟,在墨西哥时他就已经被秦杉奈吓得想了好几个版本,然而在切入私人频道后,他却沉默了。直到乌鸦询问他是否完成,他才结结巴巴地回答已经结束了。
他似乎看到了所有人的未来。恺撒和诺诺白头偕老、儿孙满堂;楚子航、苏茜和零继续为屠龙事业发光发热;秦杉奈教导下一个S级,在古德里安教授升职后正式成为一名大学教师;至于废柴师兄,大概为了顺利毕业还要辛苦一段时间。
这么一想,他还是那个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衰小孩。
唯一遗憾的是他那几乎想不起长相的老爸老妈,当他们在某个龙族遗迹的勘探现场突然收到儿子的死讯,会不会想起他们还有一个等待他们回家的孩子。
“不要死啊。”有声音在路明非的脑海中浮现。
“不要死啊。”
路明非的意识忽然被唤醒,那道声音一遍一遍地在他的脑海中重复。
是谁在说话?
“不要死啊。”
路明非霎时睁大了眼睛。他看到一座冰山从海平面下沉,如一把利剑截断了海水。红白相间的巫女服轻盈地跳入水中,大袖展开,暗红色的长发犹如海藻浮动。路明非扬起头,在月光与海水的交界处,他看到了一双充满稚气的眼睛。他曾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过漆黑的夜空还有漫天的烟花。
“你……”路明非想张嘴,海水却瞬间灌入他的口中。
女孩游到他的身前,轻轻抱住了他,一只黄色的橡皮鸭子塞到了他的手上。
“不要死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路明非想起来了,他生前似乎还欠一个姑娘名字。
“我叫……”
路明非猛地惊醒,一只大手将他从水中捞了起来。
“醒了?好极了!要不要喝口伏特加压压惊?”
“等等老大等等……”
路明非根本来不及拒绝,装着冰块的酒杯已经被强行塞到了他的嘴边,烈酒灌进喉咙,热流冲向头顶,路明非感觉从口腔到胃部都是火辣辣的。
他终于想起来了。距离龙渊计划已经过去很久了,上岸之后他去了曼波网吧,打算和恺撒、楚子航还有秦杉奈汇合,但是却被埋伏在网吧附近的蛇岐八家人手追杀,他记得在逃跑过程中他似乎替恺撒挡了一枪,然后……
然后呢?
路明非环顾四周。这里是一间日式浴室,他正泡在一个大木桶里,而恺撒正坐在木桶的旁边抽雪茄。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只黄色的橡皮鸭。
恺撒将酒杯放回到桌子上,顺便拿过来一条毛巾,“没想到你竟然喜欢橡皮鸭。从昏迷到现在你一直死死抓着它,我和楚子航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只能随你了。”
“老大,其实我从刚刚就想问了,”路明非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身上这是什么情况?”
恺撒坐在板凳上,一只手搭在大木桶的边缘。他穿了一件亮紫色的紧身西装,袖子挽到手肘,豹纹衬衫下露出大片胸肌。恺撒撩起遮挡视线的金发,蓝紫色的眼线,绿色的眼影,银色的水钻耳坠和骷髅项链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反射晶莹的光。
路明非想起了之前在高天原见过的牛郎,牛郎们的身影竟然与眼前的恺撒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恺撒的手中正握着他最爱的高希霸卡诺兹雪茄,路明非就要原地跳起,大喊一句,“哪里来的娘炮!敢冒充老大,吃俺老孙一棒!”
路明非揉揉脸,挤出一抹笑容,“老大你别告诉我你打算自暴自弃改行当牛郎了。”
贵公子没有露出预想的轻蔑笑容,反倒一脸严肃地转头看向路明非,雪茄停在了嘴边。
路明非浑身一激灵,突然笑不出来了。
夜叉站在山坡的路障旁,朝远处站在山顶上的乌鸦和矢吹樱挥手,笑得像个二百五。
矢吹樱扭头看向乌鸦,“他是不是说话了?”
乌鸦点头,悄悄翻了个白眼,“我猜他说的是干完这一票是不是就能放个长假了。”
十五分钟前,蛇岐八家包围了极乐馆。日本黑|道两大龙头之间的战争并没有如预想那般旷日持久,短短五天时间,蛇岐八家对猛鬼众发动了摧枯拉朽的进攻,关西的帮会纷纷倒戈。蛇岐八家一路向西,长驱直入攻入大阪,如今只要攻破极乐馆,就等于摧毁了猛鬼众的中心。十二辆油罐车停在山顶,只需要一声令下,几十吨的燃油就会从山顶倾泻而下,极乐馆瞬间化为人间炼狱。
然而主事的执行官此时正坐在悍马的保险杠上,沉默地注视着山下蜂拥的人群。极乐馆作为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