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扭扭腰,走出卫生间。
会场灯光交错,年轻男女倚在酒红色的高背沙发上推杯换盏,路明非站在角落里,淹没在人群的嬉笑声中。恺撒出手阔绰,包下了整座高天原并邀请了日本分部全体,但是其他几位家主表示了委婉拒绝,因此在场的大多是日本分部执行局的成员,还有一些是其他部门愿意追随源稚生的人。
以恺撒的身份和财力,本可以选择包下高天原的三楼,那里有供私人派对的奢华包房,然而恺撒这位尊贵的帝王显然更喜欢与民同乐,比如和学生会成员一起在安珀馆的泳池对喷香槟。
当音乐声、欢笑声、说话声一起涌进耳朵,路明非却感觉到了无比的寂静。因为他不需要再认真地辨认某一种声音,任何声音都与他无关,无法融入人群的他又再次与全世界隔离。
微凉的晚风吹进会场,扫过路明非的后颈。路明非捂住脖子,侧头发现了一扇在卫生间尽头半开的窗。路明非走到窗前,漆黑的夜幕下矗立了一座高大的建筑,高天原与日本分部的源氏重工大楼只相隔两条街。
路明非趴在窗台上,一眼望到了窗旁的女孩。
女孩穿着巫女服,暗红色的长发及腰,像是从哪座神社偷偷溜出来的巫女。她站在高天原旁的路口,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汽车和人群。当绿灯亮起时,黑压压的人群涌上街道,路口只剩下了女孩,她独自站在广告牌旁,看起来就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忘的孩子。
微风拂过女孩的发梢,路明非恍惚间闻到了女孩身上的肥皂香味,他的心似乎也在随着女孩的发丝浮动。女孩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观察她,忽然扭过头来,吓得路明非立刻蹲下身,将自己完全藏在高天原坚硬的墙壁后。
他只是在看风景,如果有路过的美女谁会不愿意多看几眼?根本没必要做贼心虚不是么?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女孩仍然站在路口,只是没有再看向他,因为有两个醉醺醺的酒鬼正巧挡在了他们中间。
“小妹妹,一个人啊。”寸头男摸摸下巴,“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油腻大叔,不怕人家小姑娘把早饭午饭晚饭全部吐在他的脸上吗?
“哥哥知道一个好地方,想不想和哥哥走。”刺青男说。
这是什么人贩子的经典台词,日本的治安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当街拐卖少女!
女孩乖巧地从白色的单肩包内掏出一个本子,认认真真地写下了一行字给两个男人看,“我要回家了。”
两个酒鬼对视一眼,发出乌鸦一般嘎嘎的笑声,路明非突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寸头男伸手想要搭在女孩的肩膀上,路明非心中警铃大作,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跳上了窗。
塑钢窗框撞击墙面发出一声巨响,酒鬼齐齐转头看向他。路明非尴尬地蹲在窗台上,酒鬼盯着他就像在看一只活蹦乱跳的猴子。
“各位晚上好啊。”路明非干笑几声,正犹豫着要不要装作擦玻璃然后识相地悄悄溜走,忽然有一双手从身后的男厕所把他推了出去,路明非栽下窗户,呈大字型趴在了地上。
路鸣泽你大爷!
路明非咬牙切齿,推他的那双手分明是孩子的手。
“这小鬼谁啊。”刺青男皱眉,走到路明非的面前,用皮鞋的鞋尖踢了踢路明非的脸。
路明非眼睛紧闭,继续装晕。
“谁管他,”寸头男继续走向女孩,“小妹妹和哥哥回去吧。”
女孩歪头,默默地注视着路明非,像是在打量什么有趣的东西。寸头男不耐烦地举起酒瓶,“老子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一道身影忽然挡在了女孩的身前。玻璃质地的酒瓶被砸得粉碎,温热的血流从路明非的头顶涌出,滚下脸颊。路明非紧紧地抱着面前的女孩,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肩膀前,他感觉到女孩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没事了。”路明非轻声说。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英雄救美而且表现出这么拉风的模样,但是这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碰巧路过,看到两个酒鬼想对一个小姑娘图谋不轨,他如果继续装晕,完全可以等一切尘埃落定后站起身,拍拍屁股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一直很怂,不敢和喜欢的女生表白甘愿做备胎,不敢和婶婶顶嘴任劳任怨马首是瞻,连卖菜的大爷看他年纪小多要几角钱并放出狠话爱买不买他都没办法。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也许是在师兄师姐为他举办生日宴会的那一刻,也许是秦师姐说他是最优秀的S级的那一刻,或许更早,可以追溯到他坐上通往卡塞尔学院的CC1000次列车的时候,一个曾经被真心温暖的人是无法再冷眼旁观这个世界的。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现在有一个小人在疯狂叫嚣:疼死我啦疼死我啦!
路鸣泽你大爷!
路明非又把将他推下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