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未擒坐在案前睡的正香,被黄怀民一脚踹醒了。
“你这长老,倒做的悠闲!”
黄怀民骂了一声,眼睛一眯,看着眼前竹简上的排名。
从榜首扫视到榜尾……
“柳尘,段临,一人一个。”
季未擒端起酒壶豪饮一口,飒爽道:“他们俩去了醉芳阁,过会出来了,你可得好生开导开导。”
话音刚落,柳尘与段临两人就狼狈的从幻境走出。
幻境的所有都不作数。段临还是衣冠整齐,那身花里胡哨的红白相间圆领袍,他摇了摇扇子,同一旁两位长老打了个招呼。
只是一旁的柳尘,却难得面色惨白,抿唇不语,双手握着雨帘剑,身体不住颤抖。
“你们两个,一人一个,是打算凑成一双筷子送长老吃面条吗?”
季未擒指了指竹简上两个红红的“一”,笑道:“可惜长老我早就辟谷,人间五谷多年不食。如今恐怕连筷子都不会用了。”
黄怀民冷哼一声,骂道:“老了还一副不正经样!”
柳尘红着眼眶,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白白净净,没有沾上方才杀人溅上的血液。她望向一旁站立着的黄怀民和季未擒,低声问道。
“一定要杀了那些百姓吗?他们是无辜的,只是被邪祟控制了心性。”
季未擒埋头喝酒,踹了一脚黄怀民:“师兄,大道理什么的,是你的强项。”
黄怀民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即正色道:“他们并不无辜。”
“想必你也在幻境中见到一些景象了。三百年前,这繁华长街盘踞着一位豪绅,豪绅无恶不作,压榨百姓,为虎作伥,称霸一方。”
“因果报应,豪绅的儿子——崔英,出生便落下病症,怎么也治不好。”
“不知豪绅从哪听说,成亲便可为自己的孩子冲喜。于是他四处强抢民女,押着与自己儿子崔英成婚,女子抢多了放不下,居然开了一栋青楼。”
“有一年灯会,貌美女子芳儿,与自己的夫君孩子正闲逛街头,却被那巫妖瞧上了,说是命定的冲喜之人。于是崔老爷棒打鸳鸯,将芳儿绑入醉芳阁成亲。成亲当日,芳儿夫君混入其中,企图带芳儿逃出去。”
“谁知——竟被新郎崔英撞见,芳儿杀了崔英,一家三口正想远走高飞,却被别人报了信。最后一家三口,被崔老爷扔进蛇窝,被吞噬殆尽,尸骨不留。”
“一家三口冤魂不散,四寂塔破之时,吸收了邪祟之力。大概是觉得亏欠那些女子,崔英让出了自己的身体,于是成了醉芳阁厉祟——崔英。”
黄怀民说到这里顿了顿。
“所以,那是崔英的身体?里面装着芳儿和她夫君的灵魂,那条长蛇是他们的孩子,椒儿?”柳尘回忆起幻境的模样,一切居然都对上了。
“不错。”黄怀民点点头。
“为何那些百姓从不反抗?为何要通风报信?”柳尘红着眼睛问道。
“孩子,你太天真了。三百年前,巫蛊之术盛行,世人愚昧未开智。在醉芳阁那场悲剧里,人人都是帮凶。崔英利用邪祟控制住众生,让他们重复在一场婚宴中自相残杀,不得轮回,获得解脱的唯一办法就是杀死他们……”
沉默是无形的帮凶。
柳尘颤抖着声音问道:“难道杀了他们就是唯一的解救办法吗?他们只是被邪祟控制了心性,他们罪不至死啊!”
她来自和平年代,她记得自己学的书本知识,记得百年耻辱历史。动荡年代,封建王朝,同样明智未开,同样世人愚昧麻木。可还是有先辈,前仆后继,以血肉之躯唤醒民智,以星星之火启明众生。
不应该,不应该杀了那群百姓。
难道就没有办法驱散他们体内的邪祟?
“崔英与那群百姓同生共死,他们的邪念给崔英输出源源不断的生命力。这种厉祟,有两种方法。一种为斩尽邪祟,另一种则为度化众生。度化众生便是慧觉门。”黄怀民继续说道,看向一旁的路曜。
“你可知道?崔英当年如何被斩杀的?”
路曜走了过来,双手合十,淡淡道:“慧觉门先祖以神魂祭天,带着全城百姓同归于尽,以一场和风细雨,让他们重入轮回。”
“先祖则神魂俱灭,身死道消,不入轮回。”
柳尘愣愣听完这些,喉咙底有些东西发涩,脑子有些眩晕。
她在心底喃喃自语:这只是四寂塔破了一角,流窜一祟至醉芳阁便是这样的场景。百年之后,四寂塔彻底倒塌,邪祟乱世,到时候又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小狐狸,我做不到,做不到拯救苍生。
“孩子,你如今道心不稳,仔细思索这其中的利害吧。时刻谨记你的道。”黄怀民放下这么一句话,就拂袖离去。
她的道?
今日随口所出的:为全修真人民的幸福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