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宅坊好像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新柳巷巷头的柳树下,也不见了从前闲聊的妇人。
五月中旬,大蒜到了收获的季节,有些种蒜的百姓便忙碌了起来。徐氏和景熙帝也不意外,先回了宅院。这里从前的侍从没有撤走,房屋仍然保持干净。
徐氏竖抱着丑奴,她在这里生活了半年多,很少出门,对这里是很有感情的。一些布置上,也是仿照了从前崇仁坊的如意苑,极合自己的心意,但是没有当初布置如意苑时的喜悦。此时重回旧地,又是一番感慨,心境也不相似。
丑奴睁大眼睛,四下环顾。她很活泼,力气很大,指甲长得也很快,喜欢用手抓着什么东西,因此徐氏是不敢让她靠近一些东西的。
抱了一会,她就觉得有些累,把丑奴递给了身后的乳母,也没什么欣赏的心思了,只想赶紧躺在榻上休息。孩子吃奶很凶,自然长得有些快,小胳膊小腿都是肉肉的,没办法抱得时间太长。
徐氏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丑奴有点胖。”
景熙帝笑:“光吃不动能不胖么?等她会走了,自然就瘦了。”
徐氏觉得有些道理,她精力不是很好,有些应付不了越发活泼的女儿,抱了一会就感觉到疲惫,“等她年纪大了,给她找几个玩伴吧。不然真得受不了。”
孩子总是对眼熟的人较为信任,景熙帝早出晚归,虽然常去看望,但是丑奴忘性大,每次见他都伸手一抓,于是景熙帝的脸上就多了一道红痕。
景熙帝略一思忖,“玩伴的话,太小人家家里人也是不放心的,恐怕要到六七岁了。”
徐氏想想还有那么多年就觉得心累,忽然灵机一动:“汉王、代王世子他们不都有孩子么?常带去宫中聚聚也是可以的。”
男女有别,即便是母子关系,外男非经通传也不得入后宫。但是孩子就没这么多规矩了。
景熙帝也有些想汉王了,他这半年来太乖巧了,很少惹事,又不领事,所以已经很久没进宫了。换言之,他也有些日子没有见汉王了。“庖厨的人,有些都跟我们回宫了,没剩下几个了。”
徐氏顺势接道:“是啊,晌午的午膳可怎么办呢?”
景熙帝颔首,“汉王府离这不远,我们就去那吃啊。”
徐氏点点头,悄悄往外看了看,小声道:“要不要带丑奴?”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也该让他见见自己的侄女了,上次见面还是洗三的时候呢。”
于是两人愉快地带着孩子去汉王府了,只是马车行到半路,徐氏突然问:“你觉得汉王在家么?”
景熙帝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猜,他在...”
“斗鸡场。”
徐氏得意于两人的默契,于是马场改道,去了东市。
只是越往里走,越感觉道路拥挤,马车很难行进。此时道路两侧都围了很多人,还有胆大的,居然爬到了树上。
两人只好在中途下了车,景熙帝蹙起了好看的眉,待看到周边还有维持秩序的坊正还有衙门的人,脸上一松,“人怎么这么多?”
旁边有人七嘴八舌地解释了,“东西两市斗鸡祈福呢,西市求得是河北道别再发生水灾了,东市求得是河南道到可别再旱了。”
河北道的主体部分是太行山以东,燕山以南,黄河以北的河北平原,这里水道纵横,支脉众多,多条大河流经此处入海,排水不畅,极易造成水灾。而河南道北起黄河,南接淮水,土地平坦肥沃,粮食产量约占了全国四分之一,一旦发生旱灾,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极易暴动。
景熙帝登基快二十年了,最担心的就是农业问题。虽然知道这些祈福只是心理安慰,但还是很欣慰。他们也不再往里走,而是找了间茶楼,从后门走到东市最贵的一间茶楼,在二楼站了一个位置。
此时市头已经垒了高台,摆了佛像和供奉,另有穿着袈裟的佛徒手持木鱼,围成一圈诵经。没过多久,佛经念完,一行人上了台,跪地磕头,恭敬上香。随后,佛徒领着一行人坐在不远处,又有侍从清理场地。
没过多久,头戴红绳的指挥各自领着自己的战鸡站在场上,彼此行礼后各退两步。两只公鸡昂首挺胸,你来我往,鸡毛乱飞,场下的人奋力叫唤。
徐氏还是第一次直面斗鸡,看地津津有味。反倒是一侧的景熙帝在人群里搜索着。
也不用他搜索,离得最近蹦地最欢的那人就是汉王。
他白了一些,也胖了不少,大约兴到深处,脸色都泛起了潮红。
景熙帝一时无言,“他对斗鸡,倒是真心喜欢。”
徐氏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好么?总比周晔爱好□□、宋志远欺男霸女来得好?要我说。长安三大纨绔中,唯独汉王最名不副实,也不知道是谁评出来的。”
太后侄子周晔贪恋美色,尤爱□□,闹过不少事端,也是御史台嘲讽的主要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