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进来之前见到了顾璟,顾璟特意等在外廷进入皇仪宫的入口处,一见到他,就把他拉到僻静所在,把明帝怎么问的自己怎么回答的,全都讲了一遍。
江澄听了,便知道这事情明帝肯定要发火,因而他进来之后,本着主动认错挨打会轻一点的理念,一见了明帝就朝着明帝跪了下来。
他腰背弯曲额头触地,姿态足够恭谨,口中言道:“臣江澄见过陛下,臣不该将天心学堂的事拖延至今都未上奏陛下,但请陛下明鉴,臣绝非有意欺瞒陛下,臣只是近来事务繁多,又没有意识到此事犯忌讳,便没有急着上奏陛下,臣下次断不敢如此行事,恳请陛下恕罪,恳请陛下轻罚。”
明帝着实生气,但瞧见一进来就双膝跪地恭谨认错的人,她这火就不能畅快地发,他态度如此恭谨,她若是冲他大吼大叫,倒像是她是个很不容易相处的主上,他平日里怎样辛苦,她都不管不问,一有了错处就要揪着不放,她对于手下文武尚不会如此刻薄,何况是自己的枕边人?
但有个问题她是一定要弄清楚的,那就是他为何要自己出银子开设学堂,她哼了一下,沉声责问他道:“你是礼部尚书,你若是认为地方上需要多开学堂,大可直接向朕奏禀,用朝廷的银子想开多少间就开多少间,你不奏禀朕,却拿自己的银子另开学堂,是不是想着,如此一来就会有足够多的男娃读得起书,等他们将来科考入仕,你们男子官员就能同气连声,与女子官员分庭抗礼?”
这个原因是她刚刚才琢磨出来的,江澄胆敢瞒着她开设学堂还不惜把给儿子的嫁妆都给赔出去,那必然是有着比培植私人势力更为重要也更为高洁的理由。她了解他,他不是个贪恋权势的人,他自己既不喜华衣也不爱美食,对别人的奉承恭维也不怎么爱听,更不享受那种站在万物之巅被世人羡慕的感觉,甚至对于唯一的儿子都不怎么上心,可以说,所有的世俗欲念都不能打动他,能够让他冒着触怒她的危险,倾尽所有也要去做的,一定是更高更远的东西。
江澄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他的这个想法是对谁都没有讲过的,甚至是他自己之前都没能够充分认识到的,在罗幻蝶问他的时候,他还只是单纯地想着要给那些读不起书的穷苦人家的小女娃小男娃一个读书的机会,可是仅仅是如此么?那天回宫之后,夜深人静,他久久未眠,思量好久,终于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正期盼。
他没有想到,他自己都过了好久才领悟到的东西,他家陛下居然一口就讲了出来,她果然懂他,也果然英明。
他的双眸中全是崇拜的光,他就那么抬着头仰望着明帝,只觉这个一身明黄凤衣的女子当真是天授之才,高屋建瓴又明察秋毫,举目尘世无人可及。
“知臣下者莫若陛下。臣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离明帝极近,说话的时候,鼻梁几乎触到明帝腰腹下方那只华丽飞天的火凤凰的金翅羽,他大着胆子往前探了探下巴,双唇轻轻贴上金线翅羽,双眸微阖,表情虔诚。
他在膜拜他的神祇,这个姚天上下唯一能够拯救他支持他给他以信心给他以希望给他以光明未来的神祇。
明帝抬手就擒住了他修长的脖颈,江澄被迫把头向后仰了一仰,清秀的双眸仍旧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明帝,双手自然下垂,就连腰背和肩颈都是放松至极的姿态,仿佛明帝擒住的不是他脆弱的脖颈,他根本无需提防明帝会在盛怒之下捏碎他的脖子。
这是极其信任的意思,至少从外表上看是这样。或者说他根本不信任明帝,却愿意由着她为所欲,愿意把性命交到她手上。
明帝玉颜冰冷凤眸如电,审慎地打量着手心里的人,视线在他仍旧显得疲倦憔悴的面庞上微微停留,而后滑过他白皙瘦长在她手指下安安静静的脖颈,落在他比平日里起伏得稍微明显一点的胸膛上,略略地加重了点手上的力道。
喉咙是人性命攸关之处,哪怕明帝只是略加了一点力道,江澄仍旧感受到了压迫,倒不是有多痛,可是呼吸开始不畅快,心里头的恐慌也开始增加。
他知道明帝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处死他,但是呼吸不畅快仍旧让他感受到了恐慌。他的双拳开始不自觉地捏紧,他是个会武功的男子,虽然武功身手比不上赵玉泽,这两年忙于公务,更是鲜少练武,但是早年习武的功底,还是让他遇到危险之后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抗抵御的动作。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一意识到自己在抵抗,就立刻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把拳头再次舒展成五指,呼吸的频率也调整成正常的状态。
明帝把他这动作变化全都看在眼中,将手指上的力道卸去,看着手指边缘白皙的肌肤泛出了暗红,还在上面轻轻地拂拭了一下。
江澄由着她拂拭,却连一动都没动,神态乖巧表情温顺。雷霆之怒也罢,温柔疼惜也好,只要是她给他的,他都愿意接受,完完全全地接受,心甘情愿地接受,绝不推拒一丝一毫。
“既然由着朕生死予夺,那为什么?”明帝话问到一半住了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