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拒了天子,这次没敢让明帝等,早早地用了晚膳,认真地收拾自己,戌时六刻,七宝车一到,江澄就从丽云殿赶往紫宸殿,彼时明帝还没从暖阁回来。
今晚露儿请假回了母家,琴儿随奉圣驾,紫宸殿里只有鹇儿在。
鹇儿瞧他到得早,脸上就有些嗤笑他的意思,江澄也不理会他,自行挑帘子进去。那鹇儿瞧见他冷脸进去了,就同廊下蹲着照应炉子的康儿嘀咕道:“多大年纪了,一说圣上召幸他,屁颠屁颠就跑过来了。”
江澄还没有向里走,此刻就站在门口,隔着帘子把这番话全都收进了耳朵。
江澄上次来这紫宸殿,就对这几个侍儿印象不好,今个儿看这鹇儿不仅没有改,反而变本加厉地讥讽他,他心里头很不痛快,但他瞧这鹇儿也就十七八岁,还是个小孩子,也就不愿意同他计较。
他也明白鹇儿笑他,无非是觉得他年纪大了,还这般稀罕天子,有些没骨气,但他心里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在官场上打拼了十几年,才混到今日,他明白外人的评价与议论都不重要,只要他自己确定自己没有做错,那就可以勇往直前。
在明帝到来之前,江澄自己进了内殿,把御榻上明帝的被褥检视一番,见被褥很干净,只是在这样的寒夜有点嫌凉,他把放在斗柜里用来暖被褥的银暖壶拿了两个出来。又到殿门口去,吩咐鹇儿带人提一桶热水来,。鹇儿虽然看不上他,对自己的差事,做得还算尽心,撇撇嘴巴就带着两个司汤侍儿把热水提了过来。他也没让鹇儿三个动手,自己拿勺子舀热水,把两个暖壶灌得热滚滚的,放在被褥中捂着。
放好暖壶,他又把内殿和外殿的几个铜炭盆、明帝喝茶用的两个茶壶都检视了一番。炭盆有需要加炭的,就喊司炭侍儿进来加炭,茶壶有摸着不热的,传司茶侍儿进来加热水。怕待会儿明帝回来,侍儿们进出不便,他还让那司炭侍儿留了一小包炭放在外殿一角,准备自己得空了就去加炭。
两个司炭侍儿都是老实男儿,那个司茶侍儿却是个爱偷懒的,看江澄自进殿后就一刻不停地忙,还支使他们做事,就有些不满意,小声嘟囔了句,“跟我们不会做事似的,自己过来侍寝就侍寝嘛,管茶壶热不热做什么?圣上来了,也未必要用茶。”
江澄听了立马肃声责问这司茶侍儿道:“陛下的茶水,本就应当半个时辰一检视,你多久没过来加热水了?本宫姑且饶你一次,下次再犯,你就自请脱役。”
这些侍儿怎样看不上他,他都可以不管,但是不认真完成差事,让他家陛下日常起居不舒坦,他就绝不能容忍。
那侍儿听江澄这么说,心里头不大服气,却也知道江澄是左相,虽然内侍省眼下不归江澄管了,但一个堂堂的左相,想要收拾他一个小侍儿,还是轻而易举的事,因而他撇撇嘴巴,认命地抱着空热水铜壶走了出去,没敢再顶撞。
江澄见状也就没再理会这侍儿。下头人做事总是这样,有些人表面上勤勤恳恳,背地里阳奉阴违甚至是无所不为,有些人表面上怨气冲天,实则胆小如鼠,差事一板一眼地按规矩做。这司茶侍儿明显就是后一种。对于这种能完成差事但是脸上有怨色嘴上有怨言的人,他向来都不多管。
明帝回来的时候,江澄正屈膝半蹲在御榻前把那两个银暖壶挪个位置,让被褥热得均匀一些。明帝双手撑着内殿的门,瞧着人给自己整理被褥的清瘦背影,不自觉地就润了下唇瓣。这人从东境河道回来快一个月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瞧着比之前还要清减些,要不是她知道他是左相,御膳房不可能克扣他的饮食,她都要以为他最近没吃好了。
瘦瘦的人半跪在脚踏上,腰背连成一线,最显身材纤长,也最易勾起人将之推在榻上狠狠地欺负的心思。
江澄听见身后的动静,加快速度把被褥重新盖好,回头看向明帝,双腿转了一圈,就就着方才半蹲的姿势行了个屈膝礼,“陛下回来了,臣侍恭迎陛下。”
明帝从内殿门口走过来,伸手去拉人的手,“这些琐事让侍儿们做就好,不用澄儿亲自动手。”
江澄用那双清秀乖顺的眼眸看着她,眸光中全是真真挚挚的情思:“给陛下整理床榻,臣侍心甘情愿。”
明帝只觉脑海中那根名叫理智的弦啪地一下就断了,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语气轻佻地道:“那朕去洗沐,澄儿给朕暖榻好不好?”
江澄微微一怔,暖榻郎是姚天世家豪门后院中地位最低的,通常也就是个没名分的小郎,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和这个词搭在一起,然而他看了看明帝,明帝凤眸闪亮,唇角上扬到了一个极为好看的弧度,表情一看就是兴奋而欢喜的。
罢了,不过是句内室中调笑的话,不必较真,他纵容地点点头。
明帝看他点头,内心中立刻就雀跃起来,像是得到了玩具的小娃,一个箭步就往外跑,跑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回来,在人不解的眼神中朱唇贴着人的耳朵道:“宝贝记着暖榻要宽衣哦。”
江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