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温柔体贴的妻主,但不是个无限度宠爱男儿的无脑女子,更不是对人好却不让人知道的无私女子,她对男儿的宠爱都是以有益江山社稷为前提的,而且会明明白白地讲出来,让男儿知足感恩。假如说她只是临时地把向辰交给太君养,等平息了舆论再把向辰还给他,那她就会理智气壮地讲给他听,让他知道她为他做了什么。她在他询问她的时候,仍旧瞒着掖着,那就只能说明,这事是她自己要做的,她就是认定了他要替女儿夺嫡,从心里头防范了他。她瞒着掖着,或许只是不想跟他撕破脸皮。
从感情上,他却难以自制地想起顾琼说的“这事没准有这么一种可能,可能陛下是迫于淑王府的怒火,不得不把向辰抱给太君养几天,等过上个一年半载,淑王府那边不追究这件事了,她就让你把向辰接回去养了。”他把这段话在心里头默默地念了两遍,自己说服自己,明帝一定是像顾琼说的这样,为了“塞人之口,暂移娇女。”
他不想和明帝一刀两断,他不想一个人漂泊在危险丛生的江湖上,他不想日日思念女儿而不能见,那就只能够自我说服。
自己劝了自己好一会儿,他才继续往下看,明帝大诉离情,又是“夜不能寐”,又是“饮食不甘”,他不大信,但心里头熨帖了许多。及见明帝写到“更有娇女,幼不解事,屡索父君,情形可怜”,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女儿拉着明帝的衣袖哭着喊着要找他的情景,他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做父亲的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女儿撕心裂肺的哭泣了,遑论这哭泣还是由他而起的。
心情激荡下,他瞧见明帝在书信最后写道“顿改成命,父女团圞”,只觉这是他见过的姚天最美的文字了。
这样的欢畅下,他连那句“薄施小惩,妻夫和欢”都觉得顺眼了。
他的妻主即便防范了他,也愿意把女儿还给他。与能够重新抚养女儿相比,受些惩罚算得了什么?
他离宫出走,要么从此不回宫,只要回宫就必然会受到惩罚的,作为一个在宫里生活了十一年的男儿,他对于自己回去后要受罚这一点还是很有觉悟的。
他嫁的是天子,他住的地方是皇宫,就算是天子再温柔,规矩再宽松,离宫出走也是要受罚的。
“泉哥,怎么了?”董云飞看他半晌不说话,一个人坐在那里流了两三回眼泪,有些担心他,从座位上走了过来。
冷清泉摇摇头,把手中的书信递给董云飞看。
董云飞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心里头倒对冷清泉生出了几分同情,安慰他道:“泉哥别担心,陛下的惩罚一般不会很重,像小弟上次在出巡途中惹怒陛下,也只是抄了一夜男诫,泉哥这回可能会比抄男诫重一些,但也不会重太多。万一重太多的话,小弟会替泉哥求情的。”
冷清泉微有些惊讶,但董云飞的表情极为郑重,显然不是说说而已,他心头很是感动,“多谢小云,我无诏出宫,受罚是应该的。”
董云飞听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泉哥想得开就好。”
顾琼此时也走了过来,拿绣了琼花的细绸帕子给他拭掉了脸颊边残存的眼泪:“陛下心地柔软,只要泉哥知错能改,陛下就不会狠罚泉哥的。”
冷清泉默默地感受了一会儿这忽然而来兄弟情谊,想起自己去追踪杀手的事,连忙对董云飞道:“且不说这个了,我今个儿遇到了两个杀手。”
“怎么回事?在哪遇见的?”董云飞吃了一惊。
冷清泉把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董云飞听了,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对李蔚道:“李将军用过膳,同我去一趟县衙。”
“微臣遵命。”李蔚神情恭肃地应声,作为明帝的御前亲军统领,她自然知道这杀手的话意味着天子的安全正在受到威胁。虽然她此次只是奉圣旨来接冷清泉回宫的,但食国之禄,又深受天子器重,她有责任替天子除掉这些威胁。
千里之外的京城,明帝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她此刻正揽着薛恺悦的肩膀,听他讲男儿家都是想要得宠的:“哪个男儿不想做宠君呢?小玉貌若天人,又正年轻,想要宠冠六宫也无可厚非。”
赵玉泽这回来确实是有争宠的嫌疑,明帝没有否定自家贵君的猜想,但也不敢把这话认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可不想让薛恺悦从此介意了赵玉泽,当下笑着打岔道:“悦儿这话朕可不敢苟同,朕知道的,澄儿就不想做宠君。”
薛恺悦想都没想就接话道:“怎么可能?陛下问过澄之吗?”
明帝回忆了下,“朕当初让澄儿选择,丞相之位、修改律法、朕的恩宠,三项选一,澄儿他选择了修改律法。”
薛恺悦愣住了:“澄之还真是与众不同,不过”他转了转眼珠,继续耿直发言,“陛下别让他选,直接问他,他绝不会说不想。”
士兵们不想做将军,那一定是做将军的危险大于可能的好处,后宫不想做宠君,那一定是天子不够有吸引力,可是他家明帝陛下,是足够美貌也足够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