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恺悦有一瞬的犹豫,怕被人看见了,传到安澜耳朵里,说他不遵懿旨,但架不住天气着实太热,比清晨他从碧宇殿过来的时候至少热了两成,早上皎儿服侍他着装的时候,就担心他穿得太多会中暑,他当时还笑皎儿过虑了,此刻却觉得真有中暑的危险了。
这紫宸殿外殿有两个大窗户,通风换气,还不那么燥热,内殿却是为了历代帝王的幽情密事不外泄,连一个窗户都没有,虽然石墙够厚,大多数的日子都是冬暖夏凉,但今个儿热得太厉害,这夏凉就完全感觉不到了。
活人不能被衣服热死,他不再思量,坐在小榻上,三两下就把里面的白绢底衫给除去了,刚要把浅青色的宫袍重新穿在身上,就听明帝低声问道:“悦儿,朕让太医给你诊诊脉吧?”
嗯?他抬头看向明帝。明帝的视线正落在他的小腹上,他跟着低头看了看,小腹平坦如初,甚至因为他这些天担心明帝的病情,整个腰腹部比以往还显纤瘦,饶是他是有生养经验的,也感觉不出有没有喜讯。
“悦儿,让太医诊诊吧?”明帝再次询问,声音中是她自己都能听得出来的期冀与忐忑。
“万一让陛下失望了,可怎么好?”薛恺悦沉默了一瞬,就出声提醒她,他不忍打击明帝,但怕她抱得期望太大,那万一太医说他根本没有身孕,她怕是就承受不了了,若在平时,以明帝的豁达乐观,这点子失落根本不算什么,可她眼下还在病中,若是因此事让病情反复了,就不妙了。
“悦儿不必担心朕,儿女之事,自有天意,本非人力所能强求,而况朕与悦儿已经有了辰儿,再得个凤胎不过是锦上添花。”明帝看着薛恺悦,话说得极为认真,她也注意到了,薛恺悦的腰身比前些天承宠的时候还要劲瘦,这样的情形怕是没有凤胎的可能性更大些。
“陛下想得如此透彻,那就传太医吧。”薛恺悦没再阻拦,他本就是个大方的性子,此刻也不愿像那些柔弱男儿那般扭扭捏捏不干不脆。
薛恺悦把宫袍穿好,随着明帝前往外殿,两个才刚坐好,秦梦菲和史燕梦就被引进来了。薛恺悦忙把胳膊放在宝座旁边的高几上,一名宫侍上前将他的袍袖向上挽了挽,露出手腕上一截蜜色的肌肤,另一名宫侍则飞速地拿了块罗帕过来,把他的手腕以下都给盖住了。
秦史二人却并不看他,只向明帝躬身施礼,两个齐声道:“微臣二人给陛下请平安脉,陛下夜间睡得可安?早膳用得可香?”
明帝一笑,她方才让人传唤的时候,没说是给谁诊脉,秦梦菲和史燕梦这两个糊涂的,也不看看悦儿手上的帕子,只管例行公事,她用手一指:“先给贵君诊脉,看贵君有无喜讯。”
她这话说得十分清楚,秦史二人不敢耽搁,相互看了一眼,就一先一后地诊起脉来。薛恺悦初始还不觉怎样,越往后越觉紧张,心咚咚地跳,手心都是汗水,待史燕梦一诊过,他就急急地问道:“怎么样?本宫可有身孕?”
秦史二人还没答话,就听明帝出语喊他:“悦儿乖,别着急。”明帝说着还把玉手伸过来,握住了他另一只手。手心中传来明帝安慰的力量,耳畔是明帝询问太医的和柔声音,薛恺悦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太过心急了。
明帝也很心急,却是尽量语气平和地向着秦史二人道:“朕是天祥节前一日才开始服药的,至今也就二十来天,不知两位太医能否诊出?”
她方才盯着秦史二人诊脉的动作看得目不转睛,恨不能把秦史二人看穿个窟窿,秦史诊脉结束后她刚要询问,就听见薛恺悦先她一步开了口,那份急切听得她心头一疼,她已有了四女五子,对这不知是否存在的孩儿尚且这般期待,悦儿的心情就更可想而知了,她不能再进一步增加悦儿的紧张情绪了。
秦梦菲和史燕梦再次互相看了看,而后一起拱手施礼,由秦梦菲奏报:“陛下和贵君殿下莫要心急,时日尚浅,脉象不明朗,微臣二人不敢说有亦不敢说无,还请陛下和殿下耐心等待,过得几日,再由微臣二人诊脉看。”
果然,时日尚浅诊不出来,薛恺悦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心里没来由得有些失落,虽然秦史二人没有断然否认,但不能及时得到喜讯,终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明帝见状,把握着薛恺悦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柔声宽慰道:“俗语说得好,好菜不怕晚,喜事不嫌迟,悦儿且和朕一起等上几天看。”
薛恺悦点了点头,努力把心头的惆怅压了下去,转而看向秦史二人道:“两位太医给陛下请平安脉吧。”
请了平安脉,由薛恺悦服侍着用了早膳,而后当着两位太医的面服了今个儿的第一顿药,明帝就挥手把两位太医打发了出去,让她们一个去看视御史中丞陈语陌,一个去给沈知柔换伤药。秦史二人没能报喜讯,也觉尴尬,得了吩咐逃也似地就告退离开了。两个拔腿的速度之快,倒把薛恺悦惹笑了。
“悦儿笑了就好。”太医们一走,明帝就绕了过去,揽着薛恺悦的肩膀细语呢喃:“今个儿是朕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