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州往庆州去的官道本就在人烟稠密之处,这两年因位于南北交通要道,较前两年更为繁华。薛恺悦骑在马上打量官道的车马和行人,见官道上宝马豪车往来如梭,白马似流星,金车如游龙,路两旁的杨柳荫下缓缓走路的行人个个神闲气逸,行人们的衣着虽然有简有奢,但没有哪个脸上身上有饥寒之色,薛恺悦暗道这便是太平年月的景象了。
他一路看一路点评,快要到庆州朝昌县的时候,从北边忽然飞过来两匹马,这两匹马速度之快,超越了所有在官道上的马匹,以至于以他的目力,都没能看清楚那马匹上所坐的是男是女,那两匹马就已经一路绝尘而去了,他不由得有些惊讶,他的坐骑是匹龙媒天马,他又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对于各地马匹的脚力颇为清楚,可是这两匹马显然比他所知道任何一匹龙媒天马的速度都要快上两三成。这两三成到了战场上那就是制胜的先机啊,只是这样的宝马自己以前怎得没听说过呢?
这日下午,薛恺悦和顾琼在朝昌县分铺待了半下午。朝昌县并非是庆州的州治,但因处于南北要道上,顾琼也在朝昌县设置一个分铺,不过作为比较小的分铺,铺子中的伙计都是朝昌本地的男儿,大伙计也只是朝昌县城中做事比较利落的一个农家子,顾琼核对了下账目,又指挥着伙计们上了新品,没到落日镕金晚霞流火,就带着薛恺悦到朝昌县中号称最大的酒家用饭。
既非州治,最大的酒家也带着几丝村野气,顾琼嫌恶地看看店中嘈杂的环境,对薛恺悦道:“我每次来朝昌,我都想在这里再开上一家酒楼,让朝昌百姓感受下什么叫精食细饮。”
薛恺悦听了一笑:“粗野有粗野的好,你不见这店家的菜肴比京里的店铺许多。”他侧首目视店家挂出来的招牌“煎鱼熩肉等各式家常荤腥菜蔬每件均六文小菜面汤每件二文”,冲顾琼示意。顾琼见状便转身看向菜牌,一看之下也有些惊讶,对薛恺悦道:“这店里的饮食当真便宜,我记得丙戌年我初到京里的时候,京里一碗煎鱼就要六文钱了,这两年先是打仗,后来各地的百姓都往京城去,饮食比前几年又贵了许多,如今京里一份煎鱼至少要十五文了,这里仍只要六文,怪不得咱们的膏脂在这边卖不出去。”
薛恺悦听了关切地问道:“咱们在这边的生意很差么?”
顾琼两道细长的眉毛皱成了川字:“惨不忍睹,咱们铺子里最贵的那种三十五两一瓶的膏脂,我之前只在这边放了二十瓶,半年过去了,一瓶也没卖出去。”
薛恺悦倒不甚在意:“这样的膏脂本就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
顾琼继续道:“不说这个膏脂,只说水状香,咱们铺子里卖得最多的水状香人称一两金,乃是一两香一两银子,京城里男儿那都是抢着买,一斤两斤的往家里带,这边店里呢,半年了才卖出去两斤香,拢共三十二两银子,够干嘛使的?我今儿算了下,这个分铺这半年的盈利不过五两银子。我都在考虑这家分铺是继续开着还是干脆了关了它了事。 ”
薛恺悦听了微微吃惊:“这么少,这个铺子用不着开了吧?”
顾琼看上去颇为发愁:“继续开着不赚银子,可是不开呢,这个朝昌县在南北要道上,咱们的伙计往来补货,你我每次出来查看,都要从这边过,咱有这家分铺,就有落脚的地方,没这个分铺,那每回就都得住客栈了,客栈开销不小且不说,咱们的伙计都是男儿,住客栈,没准儿就会遇上些轻薄浮浪的不良女儿,便是你我出京,住在铺子里,妻主也放心些不是?”
薛恺悦一怔,他不知道顾琼所谓的放心具体是指什么,是住在铺子里更为安全,还是指碰不上所谓的轻薄浮浪不良女儿更不会引起明帝的猜疑?他是个性子耿直的人,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说:“妻主一向大度,你我又都是心里只有妻主的人,妻主对你我想来没什么不放心的。”他向来不觉得明帝是个爱吃醋爱防范夫郎的小气女子。别人的事且不说,当年明帝知道他和慕哲瑜青梅竹马,并且有过婚约,也不过是与他斗了两句嘴,听他把事情的本末讲完了,就不怎么介意了,这等器量的帝王哪里需要后宫小心避嫌呢?
然而顾琼闻言却是不赞成地一笑:“话不是这么说,不少女儿家都是年龄越大心眼越小,妻主今年虚岁二十九了,那些轻薄女儿大都十几岁,两厢对比,妻主心里能踏实吗?”
薛恺悦听了,便不说话了,他虽然仍认为明帝不是爱吃飞醋的人,可也不想在这喧闹的酒楼中和顾琼争论,何况昨日碰到的两个女子,不过是萍水偶遇,日后断不会再相逢的。
分铺既小,后院也不大,正房也就是一明两暗的三间房,房中只有一张架子床,薛恺悦和顾琼两个同住。天色尚早,薛恺悦在院子中练了好一会儿剑,回到房中的时候,见顾琼正坐在灯下看书,顾琼听得他的脚步声,便道:“浴桶在屏风后边,贵君请便。”
薛恺悦洗沐了出来,见顾琼眼睛闭着头歪着身子更是向前一栽一栽的,显然是困极了,便随口问道:“这般困,怎得不去睡?”
顾琼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