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转瞬即逝,苍茫草地变雪原,这片河曲放马地笼罩在风雪中,与外界隔绝,一群人和一大群牲畜孤零零地生活在这里。
在达兰托的照顾下,闻宪英的伤势几乎痊愈,她已经可以正常生活,除了比生病前瘦了许多,她的精神很好。
草原游牧的生活十分辛苦,闻宪英知道寄人篱下不能好吃懒做,所以主动和仆忽部的女人们学会了许多迥异于卫国的生活技能,比如挤奶、捡牛粪、扎帐篷,还跟着他们完成了草场迁徙,现在的她穿着窄袖皮袍、腰系彩带、头戴毡帽,看着和持零人全无二致,谁也猜不到她其实是卫国都城里的官家小姐。
闻宪英包揽了他们所居帐篷的一切事物,这让沙提老头很受用,每日除了照看马匹,他回到帐篷,就有烧得暖烘烘的火塘和可口的热汤热饭等着他,吃饱喝足就躺在暄软的铺盖里休息,他当奴隶几十年,从没有活得像如今这样惬意。
“喂,达兰托小子,你什么时候娶了这个丫头?”沙提时不时要用这话打趣达兰托,虽然他也知道两个人不会在这里住一辈子,但还是贪心的希望他们能多留一日是一日,让自己多享受享受。
沙提以为闻宪英听不懂持零话,常当着她的面对达兰托说:“你真是好福气,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贤惠媳妇?卫国的女人都这么会持家吗?唉,也不知道伊金从战场上回来,能不能分我一个卫国的女俘虏?”
两国交战,经常相互掳掠边地人口,女俘虏是最抢手的“货品”。虽然西凉与卫国为防止人口流失,都命令禁止两国间的人口贩卖,但边境的人口贸易从未停止也未受限制。
沙提自己也是奴隶,自然没可能从贵族的战利品中分到女俘虏,所以他羡慕达兰托,感叹大家都是奴隶,怎么达兰托就命好活得像个贵族,穿金戴银到处显眼。
“你小子上辈子是狐狸精转世吧,不然怎么长得这么好,惹得老的小的女人都喜欢你?”
达兰托每每听到沙提这么说,马上就会黑脸,手指节按得嘎吱响,看起来是要揍人的架势。
闻宪英很聪明,与持零人混迹数月,已经能听懂大半的持零语,沙提的话她能明白七七八八,但为免尴尬,她总是假装听不懂。
直到某个风雪交加的日子,达兰托终于不用被阿玉登拖去打猎,沙提也窝在帐篷里,闻宪英主动烧起肉沫米粥,又听到沙提在那儿胡言乱语:
“我说,你好好儿的干嘛从太后那跑了?阿玉登是老虎脾气,她现在稀罕你处处纵着你,等哪天厌烦了,不得打死你哦?”
沙提在那叹气,达兰托把脖子一梗,青筋暴起,眼见就要发脾气,闻宪英赶紧盛出一碗米粥塞到沙提手里。
她用不甚流利的持零语说道:“热的,快吃,别说话,小心挨打。”
沙提双手捧碗,顿时愣住,看着闻宪英开开合合的嘴讪讪地低下头,赶紧用勺子舀起米粥送嘴里,被烫到了也不敢停。
闻宪英还要给达兰托盛一碗,回头看见达兰托红着双眼看向自己,愤怒的神情中透着些许委屈,闻宪英刚要开口询问,他竟理也不理人,起身走出帐篷,门帘被他摔得啪啪响。
帐篷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帐篷外呼啸的寒风在作祟。
闻宪英在许多女人身上见到过这样的难堪,无论什么身份的女人似乎都逃不开这种玩笑,青楼乐坊的倌人们甚至已经能熟练地将恶意转化成豁达与幽默。
但她头一次在漂亮的少年身上看到了同样的屈辱感,并不因他是男人而让这种为难看起来更无足轻重。实际上,或许因为他是男人,这种屈辱感比之女人更甚,因为女人们的尊严在血泪中早已蚀化殆尽,所剩无几,变得麻木了。
闻宪英想,若他不是奴隶,或许早都举刀杀了所有敢同他开这种玩笑的人了吧。
天气日趋严寒,河曲地上的部落开始忙碌起来,因为冬至就快要到了,这是持零人最重要的节日。
帐篷外乱哄哄一片,人和牲畜在角力,闻宪英守在火塘旁,身边堆着许多张白狐皮,她手持针线,正细心将狐皮缝合连缀在一起。
闻宪英的针线活很好,今天缝出来的针脚却粗疏错乱,她反复拆改,进度很慢。
帐篷的门帘偶尔被风掀起一角,外面的银装素裹时不时在她眼前闪现。
雪已经不怎么下了,但积雪全无消融的趋势,看起来非得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变成水汽蒸发掉。
因为大学阻隔,前线的消息已经很久没能传过来了,西凉与卫国的战事到底打得如何,谁也不知道,甚至是不是已经停战都无从得知。
闻宪英在这里逗留愈久,往日的冷静从容就被磨掉愈多。虽然她早就做好准备,知道西凉之行凶险重重,但现在被耽搁在这里,她总担心生出更多变故。
想起盈盈独自在山庄里生活,闻宪英一面担心她过得好不好,一面担心自己离开的事情是不是已经被发现。
她又想到弟弟妹妹,开始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