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言外之意并非要团藏的命,而是想撬开他的嘴,这实在是太过危险。
就算雪觉得“值得”,他也决不能真让她去冒这种险。
他毫不怀疑雪的行动力,她既然这样说了,接下来就该是收集团藏的资料,然后制定计划准备下手了。
鼬突然冒出一个不应有的念头,——还不如自己和雪说清楚,有光之处必有阴影,极亮所在黑暗弥生,这个道理,她其实明白。
鼬想自己应该是抗拒的,但对上她眼中几乎将人刺伤的哀意,又把“不”堵回喉咙里。
他倏然失笑,雪看似心浮气躁,实则稳操胜券,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把他逼得束手无策,避无可避。
少女端丽的眉眼披挂着耀眼生花的神采,毫不吝啬地分享着她的热忱和情切,她骄傲得像是烈日,却温柔得形似白月,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总是能牵动自己的心弦。
自始至终,他总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我的太阳,我的月亮。
……我的姑娘。
“你先把写轮眼关上。”雪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看着那双猩红的眼里三颗勾玉旋转不休,愈发恨铁不成钢。
雪无端想起千手扉间认为宇智波一族天生邪恶,她觉得这种说法过于偏颇,但以她认识的宇智波来看,他们确实有着蛊惑人心的奇异魅力。
那不仅在于秀美的容貌、优雅的举止,更在于极端偏执的理念、热烈激荡的想法,一旦下定决心,无论采取任何手段,即使天翻地覆、石破天惊,执着的目的都要完成。
当鲜血从幽暗的眼睛里流淌而下,漆黑的火焰便将肆意燎原,焚尽万物。
鼬身上更有一种沉默的气质,乍一看是温文尔雅的安静,仔细观察时,更像是寂灭的、荒芜的、毫无生机的沙漠,挺拔削劲的骨骼里始终呼啸着苍凉的劲风。
但他还有那么一缕人气,内里仍然是柔软、温和、体贴的,不涉及原则性问题,他更愿意包容呵护自己,这个人,确实是值得喜欢的。
——所以她现在才千刀万剐似的难过,望着一眼能看到头的渺茫结局,无能为力地狂怒。
雪颤抖的眼眶里诉说着千言万语,蓝眸泛起了泫然的水光。
鼬鸦羽般的长睫低垂,弧度微妙地遮住一半瞳孔,看似拒人千里,却又莫名温顺,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哭,你想知道什么,我全讲给你听。”
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马上抓住他的胳膊,“真的?”
“真的。”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爱情和谋杀一样,总是会暴露的,他算是彻底把自己栽进去了,却偏偏甘之如饴。
——
往事难回首,岁月多蹉跎。
家族和村子的矛盾不可调和,身为宇智波和木叶的双重间谍,目睹挚友被夺眼后自杀,自己被族人猜忌,被高层要求灭族才能留弟弟一命,父母毫无抵抗地甘愿赴死,背负所有罪孽和骂名,隐瞒真相刺激弟弟憎恨自己,随时准备用命为弟弟铺平前路……
在鼬平静的声线里,这些陈年旧事被他不徐不疾娓娓道来,言辞寥寥却给人刿目怵心之感。
进退两难,毫无出路,支离破碎,字字诛心。
该当何解?
雪闭上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站在大局的角度,这是又一个忍村的悲剧,没有任何人有罪,也没有任何人无辜。
所以她向来,都不喜欢大局,更厌恶那个提倡牺牲的“火之意志”。
过分强调牺牲,很容易就引申出任何牺牲都有意义,实则方便藏污纳垢,就像团藏打着大义的名号行不义之事。
在她看来,木叶命令鼬弑亲,让宇智波上演子弑父,弟杀兄的人伦惨剧就是邪恶,就算宇智波罪大恶极,也不应该全部处死,更不应该让宇智波杀宇智波。
即使站在木叶的立场,要清理叛徒就光明正大地自己清理,发动政变的叛乱分子该杀就杀,将宇智波的嫌疑犯抓起来当众审判,或者不走流程直接杀了也说得过去。
可这算什么?
这就是一向标榜正义、总是肆无忌惮地对人说教的木叶吗?
真恶心,就算是血雾欲灭反叛的竹取一族,也没有去命令君麻吕动手。
“雪?”
鼬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唤回了她复杂的思绪。
雪默不作声。
她暗中观察着鼬,见对方神情自若,许是话说太多,还喝了口水润润喉,顺便给她也倒了一杯。
雪呼吸一窒,“……我不渴。”
——你怎么,还能这么淡然呢?
鼬现在其实不太淡然,只是面上维持着一派平和。
这些事他从来都是藏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第一次说出来,难言之余,却也有几分莫名的轻松和犹疑。
鼬垂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