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傅惟寻将小车当火箭一样开着。距季清漪发出那条短信,已经过去整整六个小时,警方终于锁定了她的位置,也确定了绑匪的身份。
傅惟寻懊悔极了,为什么自己不多留几分心,为什么不找人在滇南监视魏纵,为什么不继续让飞飞暗地里保护清漪?这几件事,他但凡做过一件,清漪就不会遭遇今日的凶险。
六个小时,这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也不知道她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她从小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第一次受苦是因为他中了季清莹的圈套,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她;第二次则是因为他的疏忽,没有给她持续的保护,这才落到了变态的手里。她这一生的苦难,都跟他有关。
这一刻,傅惟寻心里忽然起了一个迷信的念头,清漪之所以承受这些,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八字不合,而他却要强行纠缠?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他深知这个想法有多荒谬,但放在清漪身上,他连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愿意接受。
如果这次能将清漪平安救回来,往后他一定离她远远的,再不靠近,更不打搅,只要她能平安快乐,要他怎样都可以。
耳机里传来警方负责人的声音:“傅先生,我们将于十五分钟后到达,你一定要等我们到了再一起行动,千万不要擅自进去,否则可能不但救不出季小姐,自己还会遭遇危险。”
季清漪被挟持到了郊外一座无人居住的民房,魏纵中途换了几次车,都是套牌的,警方花了很大力气才锁定了这个地方。
傅惟寻低头看了一下导航,他离那座民房只有不到五分钟的距离。
警方负责人是荆城刑侦一支队的支队长骆警官,经验非常丰富,很能理解傅惟寻此时的心情,因此也更加担心他会一时冲动。没听到傅惟寻的回答,他再次强调:“傅先生,我们带了狙击手,一定能把季小姐安全解救出来,请你务必遵照我的指挥行事。”
等了好一会儿,傅惟寻终于有了回应,他说:“好。”
骆警官这才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的是,电话挂断的那个时候,傅惟寻已经到了民房不远处。怕惊扰魏纵那个变态,他把车停在了路边,走路过去。当然他也不是那么莽撞的人,手里握着从小车工具箱里掏出来的扳手。
那扳手是用来换轮胎的,用来搏斗的话,也是一件趁手的工具。
那座民房其实只有一间,他去的方向正对着门,门上有副窗,微弱的光芒从副窗透露出来,指引着他。
离民房越来越近,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凌晨四点多的时刻,周围万籁俱寂,任何动静都可能会惊动里面那个变态,从而对季清漪下手。
眼看离门口只有几米远,他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类似野兽临死前的嗥叫,又低又哑,带着绝望。
他的脚步蓦地一顿,随即加快步伐往门口跑去。
刚跑到门口,里面就传出砰地一声巨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他很着急,再也顾不得别的,喊道:“清漪,清漪!”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刚才那种低哑的嗥叫断断续续地传出来,近距离听,那声音还发着抖。
傅惟寻的心脏像是被人攫住,差点无法呼吸。他挥起手中的扳手,砰砰砰地砸在门锁上。民房长久无人居住,但门锁却是新换的,十分坚固。傅惟寻砸了好几分钟,才把门锁撬了下来。他伸脚把门踹开,冲进了屋里。
进去的第一个感觉是压抑。
屋里点着许多蜡烛,基本都快烧到头了,围成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图案,就像是拍鬼故事的片场,让人特别不舒服。
不过他顾不得细看,目光在屋里扫视了一圈,见到了角落里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
季清漪身上只穿着内衣裤,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血痕,头发散乱,此时正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傅惟寻疼得心脏都要裂开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想伸手去扶,又顾忌着她的精神状况,怕吓着她——此时的季清漪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一点点触碰都可能让她崩溃。
傅惟寻在她身边蹲下,将自己的衬衣脱下来盖住她,轻声叫道:“清漪,我是阿寻。我来了,没事了。”
一连说了好几遍,季清漪这才从膝盖上方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哭着叫道:“阿寻——”
她的嗓子太哑了,说是哭,其实并不能哭出声来。傅惟寻看着、听着,心上就像被人插了一排排的尖刀,密密匝匝地痛。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着去揽季清漪的双肩,对方却突然朝他扑了过来,瞬间撞入了他的怀中。他连忙将人搂住,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试图安抚。
季清漪伏在他的怀里,眼泪更加汹涌,浑身也抖得更厉害了。尽管这个怀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但她整个人还是笼罩在无尽的恐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