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楼使臣在大厉逗留刚满一个月整,便上奏明帝,不日欲带广德公主返回新楼大婚。
明帝大笔一挥,笔走龙蛇写了个“允”字,只是又下令,广德公主身份尊贵,乃帝王爱女,皇太后疼爱的孙女,走之前得在众人见证下办一场婚礼,也算公主离国远嫁、生母亲人不得相见的一丝慰藉。
敏波王子爱重冷谨言,并且这场婚事有利无害,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左右不过是再多停留几天。
因此,广德公主和新楼王子的大婚,热热闹闹地操持起来了。因着和亲联姻情况特殊,问名、纳吉、纳征等寻常程序便都一一免去,只留请期、亲迎两步。
婚礼当天,一身华服的敏波王子携礼至皇宫,同华服凤冠的冷谨言一起到皇太后宫中行礼,再到垂拱殿向明帝行礼,最后向冷谨言生母行礼,在礼官亲友见证下,祷告天地,向上苍神灵祈愿求福……
一通流程走下来,时间也不早了,和着黄昏时间,拜完堂送新娘入了吉祥殿,敏波王子和宾客在外面宴饮。
冷明烛作为长姐,自然也来了。
她与这个妹妹没有深厚的感情,但当亲眼见证了这场可以用冷清来形容的婚礼后,她觉得自己还是该爱护一些这个妹妹。
就像深渊中食人饮血的妖魔心间隐存的那一丝悲悯。
可有可无。
无关善恶。
更是此刻,她决定了将自己的暗卫分出去两个给冷谨言保命。两个足矣,再多便不值得了。
她又想到十年前嫁去新楼的那位福慧姑姑,不知道现在生活得如何?她运气不好,没能嫁给新楼的王,而是嫁给了当今新楼王的弟弟为妻,疼爱她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名义上的嫡母皇太后自从退居后宫便不再过问琐事,她就这样被故国的亲人遗忘了。
再过些年,广德公主会是何等境地呢?也许会比福慧公主好一些吧,至少等敏波王子登上王位,她就是……
想到此处,冷明烛缓缓摇头,新楼会让异国女人成为本国的王后吗?怪不得当初向她提出那些条件,原来早就为自己想好了退路。看来心思还算活络,但愿她能如愿。
孟杭走过来帮她裹了件银白色绣了金丝暗纹的披风,随后与她站在一处,看了眼人群中举杯的敏波王子,这人生的好,微卷的长发以金丝发冠束起,较往日少了几分随意魅惑,反倒多了些明朗阔达。
黑夜中,能看见他饮得微醺,眸色迷离,但脸上始终有欣慰满足的笑容。
想来是真心实意地高兴,至少眼前这一刻如此。
微微侧头看向冷明烛,孟杭轻声感慨道:“这就是圣上为公主准备的婚礼。”
“呵……”冷明烛嗤笑:“这场婚礼也不过是圣上在警告新楼罢了,虚情假意谁稀罕呢。他要真有心,便该派兵打下新楼,从此再无一位和亲公主。”
“新楼国境虽不大,但胜在地理位置优越,勾连多个国家作为内外屏障,也是各国乐意拉拢的对象,大厉若是率先出兵,无异于是给毗邻几国出兵的借口,届时兵荒马乱、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孟杭平静地说着:“圣上必然不会因小失大出兵新楼,给外人可趁之机。”
快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
冷明烛仰头望了眼天上碎星粼粼,天狼星闪烁着美丽的光辉,在茫茫黑夜中迫不及待的昭示自己的存在。
抱了抱手臂,觉得这披风有些轻薄了,她道:“十年前福慧姑姑出发之日,乃是孤身一人,亲手送走妹妹,今日又送走女儿,也罢,帝王之术非我可窥。”
孟杭摇头长叹一声,“权柄与人心,均衡与制约,社稷与民生,稳定与发展,长久与延续,我们的陛下一向做得很好,无可挑剔,于家国百姓来说是福祉,其中难免要有所牺牲与舍弃,往往这些柔软的弱质女子首当其冲。”
“嗯。”
冷明烛皱了皱眉,转身朝着宴席中间走去,打算也讨一杯喜酒喝喝,就当是对这对新人的祝福。
她送了礼物,也不过是叫华英从库房里随意挑了件能上台面的东西,既不含她的心意,也没什么特别的祝愿,现在想想,还不如当面敬出杯酒实在。
孟杭跟上她的脚步,随着出现在众人面前。面对大家的问候,也只是点头致意,而当有人赞叹郎才女貌、珠联璧合时,才会稍稍低下头,勾起个浅淡涩然的微笑,同时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也落在心爱之人背影上,久久不动。
敏波王子持着酒杯过来,醉意上头,脚下步子也跟着踉跄不稳,好似踩在绵软的云朵上,瞧见冷明烛举着酒杯正对自己,当即心中更喜,快行两步上前一碰,叮当作响。
冷明烛笑着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贺他道:“恭喜,往后我那三妹就交给王子殿下了。”
见她不似往日轻浮伪面,脸上笑容虽浅倒也真心实意,敏波王子混沌沌的头脑中不受控地给冷明烛竖了个好人牌,饮尽酒水,昏昏笑道:“阿言是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