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她怎么可以?!
短短一瞬,许靖池脸上接连闪过震惊、意外、呆滞、愤怒和恐惧懊悔等多种表情,实在称得上五彩缤纷了。
然而冷明烛此时的注意力不曾分给他半点,黑沉的眸中分明淡漠平静,却似乎散发出无法形容的美艳多情,眼波流转间绮丽柔美,加之微微勾唇一笑,颔首低眉,檀口轻启似吐兰芳,更是惑人心神。
易飞尘仍旧仰头望着她,只觉眼前之人身披圣光,踏星而来救他于水火,那目中痴痴再无其他,光晕满眼仿佛情深不悔。
冷明烛起身,收回长剑,垂眸瞧他,“易飞尘,我记住了,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去吧,下去好好医治,但愿明日还能在此地看见你。”
“你们三位呢,可要一同医治伤势?”她敛去笑容,面无表情地扫视后面三人,“罢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我累了,都下去。”
守在一旁的侍卫上前来带走四人,一时间屋里只剩冷明烛和许靖池。
许靖池立在原地,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冷明烛斜他一眼,径自从他身畔路过,回到里间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觉。
她很累了。白日虽喝了去暑的药,但头却还混混沌沌痛得难受,只想昏沉着陷入深度睡眠。今夜她原本早早梳洗完上榻就寝的,却不得不中途醒来,眼下处理完糟心的事情,经过深沉的悲喜,更觉身心疲惫。
方才认出伏血卫的一瞬,连血液都浸染了寒冰,冷意顺着骨血筋脉沁到心底深处,那个时候她头脑中浮现出高台之上至尊陛下冷厉的眉眼,深深皱起眉头不耐地看着她,仿佛在怨恨她为何还没死去。
浮光掠影,又呈现阿娘温婉的笑容,朝着她遥遥招手,笑语柔柔地说:“阿曦,到这里来……”
回神时,唯有满目黑夜中伏地滴血的杀手刺客——亲生父亲派来夺她命勾她魂的鬼差。
随后,那人说不是冲她而来。呵,多么可笑,伏血卫踏进这方院落开始,她如何能置身事外?
冷明烛面朝内躺着,身上锦被盖得严严实实。
夏日的夜里,竟冷得很。
“你……为何要这般做?”许靖池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拢着双手站在床边,透过虚掩的帷帐看进去。
“什么?”
许靖池抿唇,“为何以美色蛊惑易飞尘?你明明可以将他交给我审理,一样能达到你想要的结果。”
冷明烛转过头来,“这样做更省时省力,你看不到吗?交给你,用刑、利诱,磨破嘴皮子耗尽心神,还不是同样的结果,浪费时间。”
“可……你是公主,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你应屹立云端,俯仰日月,却……却去亲吻一个暗卫死士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我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冷明烛不解,语调缓慢道:“至于那所谓的吻,不含情.欲的一触即离岂可作数,不过是对他归顺服从的手段与奖励罢了。有时候我真想不通你在琢磨些什么,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也值得挂怀入心,搅乱灵台清明。而你所谓高高在上的公主,这般名头称谓,它该是我行事无所顾忌的助力,而不是成为拖后腿束缚我的顽石,说到底,谁又比谁高贵呢?人生一世,万千轮转,他日我为山野农夫之女,为勾栏风月之女,这高贵二字岂不讽刺。”
“是我言之有误,你莫要生气。”
冷明烛轻叹,撑着疲惫坐起身,靠在床头软枕上,抬起眼帘望着他,淡淡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告诉你哪些是我乐意主动采取的手段,你口中美人计也好色相惑人也罢,便是我惯爱使用的法子,我有这个资本为何舍近求远做无用功?我从来不是你所求的纯洁女子,你可知?”
许靖池怔愣一瞬,紧紧皱眉,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还是选择妥协服软,只是笑容有些落寞,“我知道了,早就该知道的。”
想起当初刚接近她不久时,她不就娴熟运用这般手段?东郊骑马时假作循循引导,实则步步试探,引得他心魂动荡;打伤了他之后亲手为他涂药,更是以温柔小意之举,惑他许下千斤承诺,最后往返颍都替她结果了阜阳侯,类似举动还有诸多。
他闷闷地想着,心里既失落又酸胀,失落她利用与他,待他之手段和常人并无异样,却还要安慰自己,她于自己其实心存爱意,念于齿间,置于心上。
许靖池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当初于她而言,自己便是个不知不解的陌生人,试探利用才是正确行事,岂能在此刻反过来抱怨,何况蓄意接近时,他同样动机不纯。
半斤八两,谁也说不得谁。
想通之后,许靖池提步上前,宽去外衫坐在床边,抓过冷明烛外侧的手握于掌中,捏了又捏,缓缓道:“是我失言了,只是,日后可不可以对我好些?”
冷明烛奇怪地看他,“还要如何待你好?我就差把你绑在衣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