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公事公办的通禀声。
冷明烛动作一滞,将许靖池从颈边推开了去,朝外吩咐,“进来。”
华英提步进来,正瞧见许靖池手忙脚乱地整理衣物,玉白脸上红霞飞云,双眸带雾欲语还休,而端坐床上的殿下,一派云淡风轻、老神在在,观其面色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哦,明白了,华英懊恼自己打扰了人家好事,怪不得三郎君看过来时暗含幽怨,不过这青天白日的,委实有些不妥,还待寻个好日子规劝规劝殿下,毕竟这事做多了还伤身体呢……
冷明烛乐得华英有所误会,也没多做解释,“传我进宫?可说什么事了?”
“不曾,但一同进宫的还有安王殿下。”华英道:“殿下现在抓紧吃点东西,过会还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忙碌奔走。”
冷明烛点头应了,华英出去安排饭食。
许靖池也想跟着起身收拾她稍后要穿的衣物,不料冷明烛竟一把将人按在原地,“刚下朝就传我和安王进宫,你觉得是为何事?”
“或许是商议和亲公主的事?”许靖池握住她的手,往手背上动作轻柔地拍了两下,“这个时候,左右离不了新楼的事。”
听他说完,冷明烛不置可否,“新楼使臣来这一趟,好事每一个,麻烦事倒是一个没少,又是亲迎又是设宴,没完没了,惹人心烦!”
“是啊,又不是姐姐嫁过去,一直叫您操持他们的事,也不知道圣上到底怎么想的。”许靖池也想不明白,朝中有为的大臣那么多,即便朝臣不行,那么一众皇子总有可以任用的吧?却偏偏逮着昭华公主里里外外忙活。
冷明烛原本一直想不通,但方才许靖池那么一通话,忽而觉得明帝此举属实有些针对她,“自打我从大光明寺回来,他就没让我安稳一会儿,难不成他知道我和瑾姑的事?不能,瑾姑一向谨慎,身边有眼线不可能没有察觉。”
许靖池:“莫非是因为六皇子殿下?”
“阿昭?”
“六殿下由姐姐护佑,再过不久年满十八,又逢六年学满即将回归京都。纪亲王再得圣宠也并非中宫嫡出,届时六殿下回来,储位之争必然更加凶险。”许靖池脸色微凝,忧道:“眼下圣上将你推到众人面前,只怕就是想看看朝臣所向,也借着机会向京中几位皇子展现六殿下的潜在威胁。”
惠德林皇后薨逝那年,六皇子冷褀昭才十二岁。
当年办理完丧礼不足两个月,明帝便亲自下诏送六皇子外出求学,六载为期十八为限,期间不得无诏返京,不得无故来信。眼下再有半年左右,六皇子即将重陷颍都风云。
可一众明争暗斗的皇子本就打得头破血流,又如何会叫他平安回来?
明帝又岂会同意?
否则当年惠德林皇后和太子也不至于黄泉相见了。的确,就像程慧瑾所说,即便冷明烛姐弟二人无心相争,旁人也不会甘心放过,前有安插敌过眼线,又有密谋刺杀,甚至现在明帝亲自出手,这份父子亲情早该荡然无存,不可奢望。
冷明烛沉思片刻,缓缓垂下眼帘,“你说的不错,且不论真假,我们都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这样,我先奉诏进宫,晚上回来再商议如何应对。”
她看了许靖池一眼,对方显然比自己还要忧心困扰,倒叫她心头没那么沉重了,甚至反过来宽慰他,“好了,别愁眉苦脸的,赶快收拾收拾随我同行。”
“我?”许靖池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以宠人身份随您进宫,圣上瞧见还不把我给剐了。”
……
冷明烛入得垂拱殿的时候,安王已经在里面和明帝说了一会话了。四下除了明帝、侍人陆长宁还有冷明烛安王,并无旁人。
明帝一袭枣红便服,单是坐在那便不怒自威。冷明烛上前行过礼,又和安王互相致礼,才两方落座。
闲闲说了些话,无非是昨晚宴会情形,还有冷明烛身在大光明寺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明帝本就是场面上的寒暄,所以她真真假假附和几句便过去了。
明帝拨弄着茶盏,眼也未抬,“今日新楼使臣上朝时递交了奏表礼品,朕也赏了东西以示我大厉国威浩荡,过后你俩也去看看礼单,看看有无增添遗漏。”
冷明烛和安王起身拜礼,齐声应下。
明帝又道:“新楼的敏波王子,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朕看了甚是中意,想来你们妹妹嫁过去也将满意。”
安王道:“父皇所言甚是,昨日见了那敏波王子,言谈举止得当,进退有度,颇有君子之风,早就听闻新楼民风奔放,想来这位王子是精心学习过咱们大厉礼仪文化的,当真是用心了。”
说着,他特地扭头望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冷明烛,笑呵呵道:“大妹妹觉得呢?我记得大妹妹一向喜爱美色,想必敏波王子极合心意了。”他装模作样叹了一声,似是惋惜,“若不是大妹妹有婚约在身,我看嫁给敏波王子倒也不错。”
明帝的目光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