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律方丈和闻法长老在外间坐了好一会,华英送上来的茶水也喝完两盏了,却始终不见此间主人露面,闻律方丈不由涌上几分不安来。
谁都不是傻子,以昭华公主的身份,从小到大、宫里宫外什么伎俩没见过,不论现在她知道真相与否,第一个怀疑的对象都只能是大光明寺一众僧侣。
大光明寺再大,武僧再多,也没法和皇权相抗衡,能做的唯有妥协这一条路。
而从昨天到现在,闻法在他耳边不厌其烦地说着这件事情失败的后果,让他怎么也静不下心。即使平日里最能使他心平气和的金刚经也失去了作用。
在闻法长老眼中,选择昭华公主可能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至少比被大皇子掌控要好得多。
于是在闻法又一次劝说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前来拜访求见。
又等了片刻,冷明烛一身便衣长裙曳地,脚下迈着稳稳的四方步,终于姗姗来迟。
闻律和闻法赶忙起身行礼,“阿弥陀佛,昭华公主圣安无疆。”
冷明烛行到主位上坐稳,摆摆手让他二人免礼,道:“两位大师既然亲自登门过来,有什么事便都直说吧。”
闻律、闻法互看一眼,都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直奔主题了。
可她已然这样说了,闻律自然也不好再客套着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便双手合十深深揖了一礼,道:“不瞒公主,老衲今日前来打扰殿下安歇,确有一桩重要的事情要说。”
冷明烛:“大师请说。”
闻律便将大皇子冷祺昕和玄火国人的阴谋诡计说了一遍,他说得尤其清楚,甚至将冷祺昕与大光明寺的书信往来时间都一一交代了。
直到说到玄火国人已死,他实在难以向大皇子交代,不得不阐明真相以求昭华公主庇护,给全寺上下万千僧众一个安身立命之地。
他语速不快,就像在虔诚认真地诵念一段天书经文,而听众则是苦海迷途等待他点拨指引的信徒。
等他说完,屋里一时沉寂下来。
冷明烛一手托腮,另一手漫不经心把玩着许靖池腰间悬挂的玉佩。
为了方便她把玩,许靖池离得更近一步,几乎就要贴到她身上了。
男子身上独有的阳刚气息笼罩着她。
冷明烛指尖搓弄着玉佩底部的一段红流苏,将一根根细细的线绳打成无数个结,像一只只展翅欲飞的小蝴蝶。
玩了一会,她抬起头,发觉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等她开口表态。
冷明烛这才正正身子,蝴蝶形状的红线绳缠绕在手指上,一本正经道:“大师说的事,我已知晓。”
“我对贵寺的情感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只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但凡这世间有我在一日,我母惠德皇后的冥诞祭礼都会在此地举行。”
她缓缓笑道:“所以大师无需担忧,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闻律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忙合十双手一揖到底,道:“老衲明白,多谢公主。”
冷明烛:“那就好,他日大皇子野心昭告天下时,还得大师亲自出面助我燃起一把烈焰。”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闻律这回却迟疑一瞬,看向闻法。
他虽是寺中住持方丈,却心软仁善,寺中大小事务大都由闻法和另外两位长老处理,闻律更像是一个神圣的象征,是寺中所有人仰仗的主心骨,信念上的尊佛。
闻法朝闻律点点头,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应下,似乎在说这是双方维持信任与交易最好的方式,有舍有得,方得永恒轮回。
“老衲必定携全寺鼎力相助,愿来日公主心想事成。”闻律默叹一声,事已至此,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承诺已经许下,双方都很满意,闻律和闻法便也不再待下去。
闻律起身:“公主万金之躯,屈居我寒山陋寺,实在是我等招待不周,还望公主恕罪。”
冷明烛稳坐不动,眯眼笑道:“大师言重,我来这就是为了修身养性,为亡母祈福,清静些才好,现在一切都还合我心意。”
闻律:“公主合意便好,老衲这厢就先行告退了。”
“大师请便,华英送客。”
华英应声,闻律、闻法又行过礼,这才跟着她往外走。
临出门时候,行在后头的闻法不知何故,忽然回头往许靖池的方向瞥了一眼 。
许靖池似有感应,抬眼对上闻法的目光,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等人都走了,冷明烛伸手扯着他衣裳将人拉到自己身前。
许靖池顺势过来,跟着她牵引的力道在她面前半跪下,微微仰头目光虔诚地望过去。
冷明烛:“闻法那秃贼和你什么关系?”
“主人眼力真好。”许靖池道:“我都差点没看到那位大师的眼色。”
“还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