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晨光熹微,白露未已,蘅芜苑便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叶蓁蓁瞧着梳妆桌上堆得琳琅满目的首饰,而落月还在衣柜面前来回挑选衣裙,不由捏了捏眉心道:“今日便穿外祖母先前送的那件浅蓝色云锦裙,再用碧玉簪子挽个简单的发髻便好。”
“是,小姐。”
落月连忙应声,也不再纠结,转身从箱底拿出云锦襦裙,襦裙被叠得整整齐齐,叶蓁蓁一次都没有穿过,一直就放在箱底压着,裙上起了不少褶皱。
她拿来火斗,将烧红的金丝炭放入火斗,待火斗底部微微发烫,便拿起火斗将襦裙上的褶子仔细烫平。
院子里,叶斯年一袭素色长袍,坐在石凳上,手边的茶水氤氲起一帘水雾,往日冷峻的面容便多了几分柔和,他听着屋内的交谈声,眸中泛起点点笑意。
旁侧的小屋里,浮翠正在给淤青的膝盖涂抹药膏,自从前几日膝盖跪伤后,她这几日都在屋子里养伤,便是大小姐今日去护国大将军府也没让她一同去,说是让她好好将养着。
她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她早先几日以为自己在大小姐那儿失了宠,现今看来,大小姐依旧最喜欢她,落月那个小蹄子木讷无趣,比不上她嘴甜,不会讨大小姐的欢心。
待上好药膏,浮翠视线往外一瞥,看到那张俊逸的面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南姨娘同她讲的话,脸上不禁有些发热。
只要她帮她们做事,南姨娘便会想办法让她成为大公子的姨娘。
要知道,叶国公府的爵位可是世袭罔替,而大公子是叶国公府的嫡长子,亦是国公爷唯一的儿子,那大公子定然是下一任国公爷,再者说,大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戍边大将军,未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京都不知多少世家小姐都想着嫁进叶府。
她若能成了大公子姨娘,以后努努力,便是未来国公夫人的位置都可以争一争。
她一个奴籍出生的人,若能当国公夫人,那可是祖上冒青烟都难求来的事!
一想到不久后,她能躺在那肩宽腿长的人身边,被他猿臂蜂腰搂在怀中,她只觉浑身都有些燥热,双目更像是染了火。
叶斯年五感极其灵敏,这样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他岂会不知?
他眉眼微抬,看到小窗内那张潮红的脸,眉头狠狠蹙起,浑身的气压瞬间冷了下来。
浮翠看着原先温润的面容瞬间冷漠到极致,吓得手脚发颤,左脚绊了下右脚,“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药膏因着惯性向上,然后好巧不巧又砸到青紫的膝盖上,她心里哪还敢有半分旖旎的心思。
叶蓁蓁带着落月出来,看到的就是浑身汩汩冒着冷气的哥哥,有些讶异:“哥哥,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她顺着叶斯年的目光望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一扇紧紧关闭的窗子。
叶蓁蓁眸色有些狐疑,她记得,那是浮翠的屋子。
叶斯年在看见妹妹出来时,浑身骇人的低气压便消失殆尽,又是那副温润的公子哥模样,闻言笑道:“没什么事,外祖母怕是已经在府里念叨我们俩了,我们赶紧出发。”
当然,外祖母应该只会念叨他妹妹,他就是个顺带的,甚至,连顺带都没有。
傅家是京都有名的和尚庙,男儿向来不值钱,唯有女儿才金贵,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护国大将军府和叶国公府就隔了一条街,便是走路过去也不过半个时辰,只是,今日带的东西有些多,兄妹二人仍旧是坐着马车去。
马车穿过鳞次栉比的街道,叶蓁蓁看着不远处红墙绿瓦的大宅子,有些怔忪,只觉前世的记忆纷涌而至。
傅家一百三十五条活生生的人命,全部因她而葬送,外祖父一生铁面无私,可连死都背负着乱臣贼子的污名,外祖母年老多病,病尚未好却直接丢了性命,舅舅表哥们用鲜血捍卫大墨领土,最终却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年幼的侄儿还不曾好好看这山河,就永远闭上了眼,还有清冷骄傲的表姐,死前还遭受那样非人的凌辱……
她每每想起这些,便恨不能将叶菀茹和墨玄煜剥皮抽筋,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她恨极了他们,可她最恨的是她自己!
“蓁儿,蓁儿?你怎么了?”
叶蓁蓁回神,抬头见到哥哥担心的神情,淡淡摇头道:“我没事。”
叶斯年瞧着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只觉方才那股浓烈到极致的悲伤和恨意都全是他的错觉,而此时,外面响起了傅璇玑欢喜雀跃的大嗓门。
“娘亲!这是叶国公府的马车!定是蓁儿来了!”
叶斯年兄妹二人掀开马车帘子,便看到站在府门口朝马车挥手的傅璇玑,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气质温婉的美妇人。
两人连忙下了马车,上前行礼:“见过舅母、表姐。”
甄氏扶住叶蓁蓁,笑着往里走:“都是自家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