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人自然要上报衙门。
几个小娃娃去报案的时候, 兴和县县令吴勉十分震惊。
对于小娃娃口中所谓“春游时无意间发现尸骨”的说法,吴勉心中存疑,但看了一眼燕王府小公子那冷艳高贵的俊脸, 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北疆这地儿实在特殊,光算面积大小,它一个就抵得上青州、幽州其它各州的三个府那么大,可若是清点人丁户口,那就只勉强凑得够一个府的编制。
皇亲贵胄的封地历来都是朝廷派人来负责统领和管辖军政, 皇子皇孙们只消每年领取一部分税收来花销就成, 可惜这延续了百多年的祖宗惯例, 却被仁宗皇帝给打破了。
燕王统领玄甲军威慑北狄, 干的是提着脑袋玩命的活计, 自然得防着有人在自己背后插刀,更容不得朝廷在自家后花园里放蛆,安插眼线。
几番博弈下来,北疆一府六县的主政官员几乎都被换成了燕王心腹, 只有兴和县县令吴勉算是朝廷明面上放在北疆的钉子。
兴和县临海,有大旻第二大海港, 航船能轻易到达青州、扬州、冀州等九个州,这么重要的地方,换是谁当皇帝, 都不可能轻易放手。
吴勉这些年被燕王府幕僚时不时挤兑一把,折腾得才三十来岁头发就已经半秃了。
他之所以到如今还未完全变节,倒也不是因为对皇帝有多么赤胆忠心, 主要是因为他父母妻儿以及整个家族都在盛京城里呢, 几百口子的性命, 他不能不顾及啊!
蓝舽直死得蹊跷, 北疆但凡是知晓点内情,有点见识阅历的人都看得出其中肯定另有隐情,可没找着尸骨,大家也就都装作不知,如今找着了,怕是就彻底安宁不了了。
眼瞅着就要神仙打架,似吴勉这样的小虾米只敢缩着脑袋不出头,可当一日县令坐一日堂,本职工作总得做好。
他虽然不追根究底“当初众多衙役护卫都寻不着的尸骨,为何会被几个小娃娃无意发现”,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譬如验明正身,又譬如追究死因……
前者蓝舶铮的亲孙子已经证实了,后者县衙里的仵作也已经诊断清楚了。
兴和县仵作四十来岁,祖传的验尸本事,经验丰富,即便尸骨上血肉都已经不剩多少,他还是通过各种手段辨别出了死因。
“死者四十至五十岁左右,身高六尺七寸,肋骨、脊柱均有致命刀伤,咽喉、胸腔有泥沙,应该是先被刀刃砍成重伤,再被抛下惊涛涯,最后溺亡。”
蓝舶铮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吱响,无尽的恨意宣泄不出,窒息得浑身都在颤抖。
霍正北和赵华维一左一右护在他身边,伸手扶住他有些腿软的身子,才不至于狼狈瘫倒。
韩瞻鼎坐在县衙后堂内,就跟他自己才是主审官似的,理所当然地询问道:“半年前蓝老太爷遇害失踪,吴大人可有派人探查具体情况,结果如何。”
吴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下官自然派人探查过……”
吴勉说是朝廷的钉子,但其实他谁也不敢得罪,只能毫无保留地将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原因经过其实很清晰。
蓝家船厂接了青州那边一家商户的造船订单,交接的时候是蓝舽直亲自去的,过程很顺利,结果却在回北疆的路上遭遇了贼匪。
蓝舽直的两名护卫被贼匪杀害,车夫被砍断了腿昏死过去,蓝舽直失踪。
吴勉审问过命大的车夫,据车夫交代,贼匪共有七八人,看身手不像是普通百姓。
车夫昏死过去之前,瞧见两名护卫已经一死一重伤,蓝舽直同样也身中数刀,再之后是何情形,车夫便也不知晓了。
那车夫经历简单,身家更是清白,吴勉可以确定他跟贼匪并非同伙,他之所以能活着,估计也不是命大,大约是贼匪有意留的活口,留着他传话,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蓝舽直是被贼匪害死的。
至于贼匪,别说笑了,北疆境内哪来的贼匪?!燕王刀下不留恶人,北疆这两年连个拦路的恶霸都没有!
吴勉如实禀告道:“下官当初派人寻着贼匪的踪迹一路追查,最后发现那群人作恶之后,隐匿进了云霄山乌沱谷,顺着乌沱谷逃去了青州。”
青州地界可不归北疆管,吴勉自然就只能罢手了。
蓝舶铮狰狞怒吼道:“所以呢?!我祖父难道就这么白死了不成?!!”
被一个小娃娃质问,吴勉难免有些恼怒,可却也不好认真计较。
赵华维和霍正北紧紧拉着隐隐快要暴走的蓝舶铮。
蓝舶铮似是想到了什么,扭头急切道:“晚晚,你问问我祖……”
韩瞻鼎陡然一声呵斥将其打断:“蓝子远!你冷静一点!”
“吴大人,受害人之事还望你秉公处理,我等年幼,便不多掺和了,告辞。”韩瞻鼎说完拉着不甘不愿的林岁晚离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