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依旧是天未亮的时候。
人也还是之前负责抄家的刘副指挥使。
刘副指挥使名伯韬,年岁大约三十五左右,乃禁卫军骑兵营从三品武将,原本是幽州玄甲军出身。
此人相貌端正,长了一双单眼皮细缝眼,里面明明暗藏精光,但其说话做事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散漫模样。
他此时只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内衫,半敞着胸膛,打着哈欠就进了牢房。
刘伯韬身后跟着一旗共十一名兵士,个个都穿戴整齐,身上还都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灰色麻布皮包袱。
刘伯韬应该是知道了张灶头大徒弟做的烧鸡的事情。
他才刚一进牢房,便闲闲调侃道:“老将军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常胜元帅,这随遇而安、处变不惊的气度,当真是让我等晚辈望尘莫及。”
林晔亭已经带着孙子、孙女从草堆里爬了起来。
他一边为孙女摘掉发髻上的草屑,一边客气谦虚道:“哪里,哪里,不过是比别人活得久一些罢了,若是指挥使大人能活到老夫这般岁数,想必也能看淡风雨。”
林岁晚一脸疑惑:“……”
祖父也才五十岁呀,这个年纪很难活到么?
刘伯韬扯着嘴角,淡淡道:“不过是提着脑袋在杀场上挣命的武夫罢了,想要安稳且步步高升地活到老将军这个年纪,实属不易……,呵,不过谁又能料到,老将军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呢。”
林岁晚乖乖被祖父牵着小手朝着牢房门口走去。
她好奇地打量了刘伯韬一眼,心想这人可真是奇怪。
他对祖父虽无恶意,却又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敌意呢。
刘伯韬同样扫了林岁晚一眼。
只见这小叫花子一样的奶娃娃色厉内荏地瞪着自己,鼓着小脸,嘴巴开开合合,小声嘟囔了一句“大坏蛋!”
刘伯韬乐得哈哈大笑,随后让手下将早就准备好了的四副玄铁镣铐拿了出来。
刘伯韬似迫不得已道:“圣上仁厚,并未贬武安侯府众人为奴,老将军也并非戴罪之身,流放路途上便也不必扛那百斤重的铁木枷锁,……,只是老将军天生悍勇神力,如今亦是老当益壮,您若真有逃逸反抗的心思,我这十来名兄弟怕是还不够您一手捏死的。”
刘伯韬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足足十五斤重的玄铁镣铐,亲手锁在了林晔亭的双手上,完后还装模作样地歉疚道:“老将军切勿怪罪,在下实乃不得已为之。”
林晔亭面上带笑,语气也更显真挚道:“哪里,哪里,指挥使大人指责所在,理应如此。”
刘伯韬又扯了扯嘴角,冲手下使了个眼色,三名差夫分别拿了另外三副镣铐上前,将林岁午、林岁晓和林绍年三人,也态度强硬地都锁上了双手。
刘伯韬满意地看了武安侯府众人一眼后,打了个哈欠,正要回营帐里补觉,却见一名穿着朱红色绣狮子纹官服的人挺着胸膛阔步踏了进来。
……
人还未至眼前,那尖刻声音便传到了众人耳朵里:“哟,看来本官来得正是时候,还赶得上送老友一程。”
来人乃太后亲弟承恩公王勉之,亦是手握禁卫军军权的从一品枢密院左枢密使。
“见过枢密使大人。”刘伯韬姿态恭敬地拱手问安,却垂眼遮住了眼底的不屑与鄙夷。
林晔亭对着衙役差夫都能客气寒暄几句,可唯独对着此人,态度却极为冷淡。
若是往日,王勉之定会被气得跳脚,可今日却破天荒地摆了一回大人大量的姿态:“林贤弟啊,得亏咱俩是相识了几十年的老交情,你说就你这又臭又硬的脾气,落到如今这下场,不是活该么!”
林岁晚:“……!!”
嚯哟,这老匹夫要当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
在枉死城内混迹了百年的小饿死鬼,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恶意!
王勉之虽勉强也算是武将,但其个头体魄却不算高壮。
其五官普通,拼凑杂糅后则更是普通!
其气质猥琐,昂首挺胸后竟更显猥琐!
王勉之瞧见林晔亭手上的镣铐后,嗤笑道:“啧啧,刘副指挥使有所不知,林贤弟天生熊罴之力,悍勇如神人,区区十五斤重的玄铁镣铐,安能锁住他。”
刘伯韬垂手立在一旁,半点也不愿意接这话。
王勉之神色微变,从差夫手里夺过镣铐钥匙,亲自将林晔亭右手腕上的镣铐解开。
刘伯韬有些意外。
难不成这无耻小人当真要大发善心庇护他所谓的老友一回。
可转眼却瞧见王勉之伸手将那小奶娃娃拽了过去,利索地将镣铐调小了尺寸后,缩在了那小奶娃娃的左手小手腕上。
小奶娃娃还未反应过来,那十五斤重的镣铐一下子就将她给压趴在了地上。
玄铁锁链将武安侯府一老一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