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祯站在她面前,脸上辨不清情绪,但沈栀栀总觉得他带着点瞧热闹的意思。
他问哭够了吗。
原本是哭得差不多了,可这会儿见着他,沈栀栀顿时有种无法摆脱命运的绝望。
她都还没开始逃,他就追来了。
那她是不是......回去就要死了?
“呜哇——”沈栀栀又哭起来:“我就要死了吗?”
可她不甘心啊,她还有很多愿望没实现,还有很多事想做。
她哭着爬过去,一把抱住裴沅祯的腿。
“大人行行好,能不能看在我就要死的份上,允我两件事?”
裴沅祯猝不及防被她抱住,愣了下。
他挣开,而沈栀栀抱得更紧。整张脸贴在他大腿上,眼泪透过布料几乎沾到了他的皮肤。
“大人我求求你了,我就要死了,我只有两个小小的愿望。”沈栀栀怕他不答应,飞快地说:“我有一些积蓄埋在小院树下,能不能交给我的朋友时菊?”
“哦,时菊不是前院婢女,是后院厨房烧火的。她家穷,等着钱......”
“说第二条。”裴沅祯耐着性子。
“第二就是....就是......”沈栀栀涌出一大包眼泪,伤心欲绝:“能不能让我好好地死?我不想被砍成八块喂狗,太丑了。”
“......”
裴沅祯静默。
周围的侍卫也跟着无言地静默。
“允你!”裴沅祯不自在抬脚:“松开!”
沈栀栀得了承诺,赶紧放开手。
但凡接受了死亡后,莫名地,心里只剩巨大的空寂。
她不再哭,安安静静坐在地上,听那边侍卫给裴沅祯禀报。
“大人,霍秉已被捉,要如何处置?”
“先带回去。”
沈栀栀被侍卫牵马驼了回来,然后径直丢在明辉堂后罩楼。
“何意?”沈栀栀不解问:“我不用死在牢里吗?”
这侍卫是全程目睹过沈栀栀“惨状”的,从沈栀栀在小树林痛哭,到抱着裴沅祯大腿交代遗言,他都清楚。
这会儿见这姑娘头发凌乱,哭得脸如花猫,也不忍再骗她。
“你不用死了。”他说。
沈栀栀懵。
“你以为今日霍秉带你出逃的事,大人不知情?”侍卫道:“我跟你明说吧,这一切都是大人的计策。原本是想看你们出去与何人接头,但是......”
但是没想到,看到的是那种情况。
侍卫摇摇头,碍于姑娘家颜面,不想把小树林的事再复述一遍。
“总之,”侍卫说:“没有证据证明你与他们是一伙的,你兴许是被霍秉利用了。”
如此一听,沈栀栀大喜:“大人相信我是清白的?”
“不然呢?大人还带你回府,就是网开一面。”
“呜哇——”沈栀栀哭起来。
“哎......你怎么还哭?”
“我太高兴了!”
“......”
沈栀栀回到小院,方月早就在那等着她了。
方月笑盈盈,指着火盆说:“姐姐快跨过去,从此以后无灾无难,顺风顺水。”
沈栀栀提起裙摆猛地跨了一大步,还跨了个趔趄。
“姐姐小心。”方月忙扶住她:“热水已经备好了,姐姐先去沐浴,一会我把饭菜端来。”
经历过生死逃亡,大起大落,沈栀栀身心被折磨得十分脆弱,这会儿整个人像踩在云端,飘忽忽不真实。
“方月,”她拉着方月的手:“你快掐我。”
“掐你做什么?”
“让我知道不是在做梦。”
方月笑:“姐姐没做梦,姐姐从牢里出来了,大人没罚姐姐。”
方月还不知道沈栀栀逃出城的事,她说:“地牢那地方阴森晦气,姐姐快去沐浴吧。”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沈栀栀坚信这一点。
她闷头酣睡了一整天,将之前在牢里的那些担惊受怕睡眠不足全都补回来。
醒来后,已是次日傍晚。
她坐在榻边,望着窗外那抹浅白天光,发呆了一小会。
见方月端饭进来,这才趿拉鞋子下床。
“我不在这几日,没什么事吧?”她问。
方月正要摆饭,闻言顿了顿。
“怎么,你遇到事情了?”沈栀栀问。
“不是我,是姐姐你。”
“我有事?”沈栀栀疑惑:“我除了坐牢还有什么事?”
方月曾见过沈栀栀半夜数钱越数越兴奋的样子,很清楚她珍视那些积蓄,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告知。
沈栀栀见她为难,一把接过她手上的食盒,在桌边坐下。
她边摆饭,边无所谓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我连生死大难都扛过来了,还有什么是听不得的?”
“也对。”方月松口气,说:“姐姐入牢没多久,咱们小院来了一群侍卫。”
沈栀栀拿碗喝汤。
“那些侍卫进门什么都不说,到处翻找,连外头树下都没放过。”
沈栀栀一顿,预感不祥地抬眼。
方月同情地点头:“姐姐,他们从你床头、床下、树下、墙角这些地方搜了许多银钱出来。”
“然、然后呢?”
“然后就带走了。”
“带走了?”沈栀栀把碗一撂:“那是我的钱,他们带走做什么?”
“说是查姐姐与细作勾结的罪证。”
“那是钱啊,白花花的钱,跟罪证有什么关系?”
沈栀栀悲愤,饭都吃不下了,起身跑出门。
她来到树下埋钱的地方,这里的土果真被动过。此前为以防万一被全部偷走,她把钱分成好几吊埋得隐秘。
她按着标记一处一处地找,找到最后,心灰意冷地坐在地上。
方月追出来,劝她:“姐姐先吃饭吧,那些钱既然不是罪证,兴许会还回来的。再说了,姐姐已经清清白白从牢里出来,更说明你跟细作没有任何关系,说不定,明天侍卫就把钱还过来了。”
方月这话好歹安慰了沈栀栀。
她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