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吸溜一下,将眼泪又收了回去。
算了,人间不值得。
“那个,牧白,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你爹娘是不是特别偏心眼儿啊?只疼你,不疼你大哥,所以,你大哥才这样厌恶你,死到临头了,还让你自生自灭。”
江玉书探过头,从旁询问,满脸写着好奇。
牧白不知道,他啥都不知道,统子去阿联酉挖石油了,临走之前,连主角受的名字都没说,更莫说是这种细枝末节了。
不过从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大。
牧大死都死了,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样子,看着有些骇人,奚华懒得触碰死人,他嫌脏,便侧眸瞥了眼林素秋。
林素秋立马会意,脱下外袍,盖在了牧大的头上,总算把那张凄惨森白的脸盖住了,然后,他又抬头宽慰牧白:“牧师弟,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得节哀顺变才好。”
牧白不难过,他是一点点都不难过,甚至还有点恼火,他现在很担心师尊会从此后,再也不管他的死活了。
那他还怎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怎么攻略师尊?又怎么回家?
牧大也真是的,死都死了,还留了这么一句遗言下来,这不是坑弟,又是什么?
牧白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望向了奚华,然后,就听奚华缓声道:“你兄长方才所说,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但是!师尊只是让他说,又没答应他啊!”牧白立马钻了个空子,赶紧又信口胡诌,“那什么,刚刚我脑子里咯噔一声,突然想起我爹娘临死前,也留下遗言了!”
“哦?”奚华饶有趣味地问,“什么遗言?”
“他们说,让我一定要回玉霄宗,回到师尊的身边尽孝!还嘱咐我,无论将来发生了何事,都要长伴师尊左右,不离不弃。还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师尊就是我唯一的爹!”
牧白一鼓作气,胡扯八道了一大串,说完之后,还谨慎地观察师尊的神情,但奚华好像天生一张死人脸。
脸上根本没什么情绪,让人难以分辨出,他此刻到底是何等心情。终究是信了,还是没信。
奚华听罢,只是淡淡落了句:“此事,稍后再议。”他抬起右手,修长的玉指上,竟萦绕着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看起来好像一小截黑线,在他的指尖不停挣扎扭动。
“素秋,你此前说,你剿灭的那具尸傀身上,有很奇怪的黑虫,是这种么?”
林素秋闻言凑近细瞧,面露凝重地道:“师尊,是这种东西,当时,弟子们将那具尸傀降服,原本是要带回来,听候师尊的发落。”
“哪知,那尸傀不知何故,突然天灵爆裂,瞬息间化作一堆碎骨烂肉,当时,那黑虫就隐在其中,又突然逃窜,被一名师弟无意间踩死。”
牧白也凑近看了几眼,可能是修真者六识过人的缘故。
他居然还清晰地看见,这细细长长,宛如黑线的虫,居然还有五官,但很磕碜就是了。
“师尊,这是什么东西啊?你是从哪儿弄来的?”牧白仰头问道,“这虫难道跟我牧家被灭门有关?”
奚华道:“若是我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尸虫。”
“尸虫?”林素秋神色突然骤变,语气也沉了许多,“难道就是能把活人直接变成尸傀的一种蛊虫?”
奚华:“不错。”手下微一用力,那刚刚还挣扎不已的尸虫,就瞬间化作了飞灰,从指尖流逝。他一向喜洁,便要取出手帕擦拭手指。
哪知下一瞬,他的右手就被温热的衣衫包裹住了,奚华低头望去,一张灿烂明朗的笑脸,一下子撞入眼帘。
“师尊,小心尸虫身上有毒,弟子给师尊擦一擦手!”
牧白满脸真诚地道,仔细擦拭着师尊修长的手指,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他依旧感受得到,那死人手一样的冰冷阴寒。
他觉得,比起牧大,明明奚华更像一具冰冷的尸体,师尊难道是属蛇的吗,连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都是冷的?
奚华微微一怔,竟一时半会儿忘记把手抽了回来。柔软的布料,在他指间游走,温热的触感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恍惚间,突然忆起年少时,他曾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狼狈地倒在风雪地里,眼前一片茫茫大雪。
那时他的双手,还非常稚嫩,在雪地里冻成了通红通红的萝卜,皮肤粗糙皲裂,血肉模糊的一片。几条饿急的野狗,就围着他虎视眈眈,等他这边一咽气,就会立马扑过来,把他开膛破肚,吃干嚼碎。
他那时以为自己一定会死。
但却遇见了一位修士,那修士见他可怜,还尚有一丝生气,就脱下衣裳,将他包起来带走,这才让他得以苟且偷生。
可是,奚华却在事后,手刃了恩人,甚至还杀死了恩人的儿子,并冒名顶替其身份,入了玉霄宗。
这才有了后来风光无限的奚华真君,苍玄风。
“师尊?”
牧白见奚华神情晦涩难懂,心里一个咯噔,误以为他是中毒了,赶紧抓着他的手,仔细查探,有没有受伤的地方,还打算以身试险,帮师尊把毒吸出来。
奚华却已经将手抽了回去,还用一种很诡异森寒的眼神,睨了牧白一眼,牧白当即宛如被恶鬼盯上了,油然而生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浑身狠狠一哆嗦。
还要死不死的,后背一下就撞到了江玉书身上,江玉书正要发火,可见牧白脸色难看,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想哭就哭吧,师兄的肩膀给你靠,只要三百灵石。”
牧白毫不犹豫地回他:“爬!”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揩了满手冷汗,刚才那一闪而过的阴寒,让他还有些心有余悸。
左思右想,左想右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