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车站里,永远都少不了送别的人。
没课的陆沅也在此列,立在离别的大门,如溪流中的顽石。
孟以柔一个胳膊肘过去,嫌弃道:“别看了,都成望妻石了。”
陆沅没理,目光不曾回收,等人彻底看不见了,才慢慢离开站立的地方。
都长这岁数了,孟以柔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可她再如胶似漆也没有到陆沅这程度,分别没五分钟,活像分离五百年。
陆沅不知道孟以柔为什么老是问她自己难以理解的问题,也不吝啬回答。
“她真的对我很好啊,会给我烤可颂,天天给我读睡前故事,有空就会跟我待在一块,还不会嫌弃我这样很烦。”
“就因为这个你就那么死心塌地?”孟以柔说。
对于热恋期的情侣来说,能做到这几点并不会有很高难度。
陆沅沉默了一会。
抬头望向清澈湛蓝的天空,一片白云都不曾有,如倒悬的蓝海一般高高挂在天幕,从视线所及之处延伸至看不见的远方。
这是一个跟她生日当天一样的好的天气,但是比那天少了几分沉闷焦躁,更多的是开阔和恬静。
那个抱着花站在门口的浓绿长裙身影又在脑子里晃了一圈。
陆沅低眉浅笑,说:“嗯,就是死心塌地。”
无论是谁问起来,陆沅的答案就是非常坚定的非她不可。
孟以柔这段时间给摧残得够呛,每天给狗粮包围,不知所措。
便没好气道:“要是想听床头故事,那你请个阿姨天天坐你床头念不就结了,还有接送你的司机老刘也很勤快。”
“才不要这样。”陆沅轻哼一声,扬起下巴,眼带谴责:“你不解风情,不懂那种感觉。”
生在温馨家庭,从小被爱意包围长大的孟以柔确实不懂那种感觉。
就跟吝啬给予爱意给孩子的父母总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会轻易被他人的小恩小惠打动?
反正就是那句话,你不疼的人,早会有人用一颗糖骗走。
看着陆沅的侧脸,整个人散发着柔和轻快的气息,怎么能看不出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孟以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问题,便软了语气:“对对对,是是是,我是臭石头,不解风情,心冷如铁。”
摊开白净的掌心,孟以柔十指和中指弯曲,假装下跪的小人:“我给陆小姐磕头道个歉,看在十几年交情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
陆沅用手背拍掉那个下跪的小人,笑道:“去你的,别掐着嗓子说话,好奇怪。”
孟以柔却说:“有吗?我是模仿你在云姜面前说话的语气啊。”
陆沅:“?”
***
荣城与家乡相隔千里之遥,坐高铁几小时下车,再辗转乡间时隔很久才有一趟的大巴,最后转到摩托车,便能到达村口。
临近黄昏时刻,云姜已经坐上出发的大巴,在吵嚷拥挤的车厢里面朝车外,对满车厢摁鸡的大爷以及乘客们的骂骂咧咧充耳不闻。
目光落在飞快后退的乡景,回来的次数不多,只觉得还算熟悉,更没有什么归属感。
大巴停在了布满飞尘仍十分热闹的站口,人行道后边就是卖小吃的小摊。
“到站了,抓紧时间下车!”司机操着带乡音的普通话,用大嗓门叫醒昏昏欲睡的乘客们。
云姜起身过道,手扶好头顶的帽子,跟着人流的尾巴下车转到侧边,手一伸就拎属于自己的行李箱。
行李箱体积不大,只装着衣物和必需用品,什么都没带。
挑着担摆摊的中年妇女喊住眼前这格外白净的女人,弯眼笑道:“买点水果回家呗!不贵,看着也有心意!”
推着行李箱路过的人压低帽子,摆手表示拒绝,然而没走几步路,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的她又转了回来。
清越好听的声音问道:“那你这个多少钱一斤?”
以摩托车为谋生工具的摩托佬们守在车站大门口,也不管看没看清脸,全都一拥而上,热情地询问是否需要搭乘,当然也不乏附近小旅馆负责招徕的老板们。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各自载着客人散场,留下那些没讲好价钱的司机,他们继续涌向下一波乘客。
赶在太阳落山前,云姜可算是到达目的地。
手机夹在肩颈处,一手拎着箱子杂物,另一手递出纸币,两个手都忙到没时间去揉被震到发麻僵硬的大腿及臀部。
上山的路...是有那么点崎岖,颠簸得人浑身都疼。
云姜已经懒得计较司机图快抄近路的事,边走边说:“嗯,我到了,等会到家我再给你发定位报平安...有的有的,我没饿着自己......”
跟电话对面保证的人及时摁住自己发出咕噜声的胃部,嘴上的好话是一箩筐。
搬着小马扎出来消食的情报处重要成员们不约而同的停下讨论,一双双老花浑浊的双眼看向格外鲜亮的云姜,面上表情没变,脑子里已经动用了毕生的记忆去寻找这人到底是谁。
由童子军组成的非专业游击小队们也停止搏击,抬起玩脏了的脸,稀奇地看着这鹤立鸡群的大姐姐。
回乡探望的人不稀奇,但大多都发生在年尾,这不算繁荣的村子才会热闹一回,至于其他时间都是老人和小孩在住着,至于来客是很少的。
被围在中间,也是年纪最大的老太太突然说道:“你是...你是云家的姜丫头吧?”
既然被情报处处长(?)发现身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云姜停下脚步。
伸手摘了帽子露出真容,白净精致的脸展现在众人眼前:“是我。”
终于把名字对上脸的老太太们纷纷拍大腿,前倾身体直盯着人看,把她当成珍稀动物似的。
“我就说这丫头长得面熟,还真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