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许久,在这段时间里,桃笙一直都没有对外透露只言片语,应该不会当着第一次见面的太子妃胡言乱语抖出身世。
但即便如此,她在东宫宫道上看到桃笙,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害怕。这个秘密于她而言就像是个大石头压在心口,提心吊胆,久久不散。
惠安郡主对着卫司言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可是季状元的表妹?”
卫司言道:“郡主好眼力,正是洛姑娘。”
惠安郡主冲着桃笙点了点头:“只听闻洛姑娘师从太乐署卫大家,蕙质兰心,琴艺了得,却想不到人也生得这般貌美。不过话说回来,季状元也是一样的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果然都是一家。”
季晏明长相和桃笙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这郡主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若锦握紧了拳头,生怕桃笙这会儿来上一句,其实我们不是一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郡主过誉了。”桃笙道,“郡主才是雪肤花貌,仪态万方,才真是让人挪不开眼光。”
沈若锦也是这会儿才发现,桃笙其实很会说话的。
沈若锦一直认为,桃笙自幼没有受到过良好的教育,根本不懂如何与人交往,在深宅大院当中绝不会有出路。
她原以为桃笙见了郡主也会像在侯府那样,不顾旁人感受,横冲直撞,但等亲身经历之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即便桃笙是在夸赞郡主,但她的神情和语调看起来让人十分舒服,不是曲意逢迎和讨好,更多像是有来有回的客套话,却又不觉傲慢。
在最开始听说父母找到桃笙之时,她是真的害怕桃笙会回到文远侯府,成为嫡出的沈二姑娘,夺走父母的关注和祖母对自己的宠爱。
后来她在和桃笙的几次过招当中确定了自己在众人心中地位,尤其入了东宫成为惠安郡主伴读以后,若锦终于松了口气,觉得就算桃笙回来也不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结果桃笙反其道而行之,拒绝认回侯府。
如此一来,不光引得沈裕夫妻把很大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她的存在对于自己也成了一种威慑。
如果两人已经公布成为双生姊妹,身份也就落了下来,再无转圜,而桃笙如今一日不回来,事情就无法尘埃落定,她的心总觉得悬着一块。
倒不如早早认回来。
几人即将踏入昭阳殿时,太子妃身边的甄姑姑走出来道:“德妃娘娘来了东宫,现下正在里头和太子妃说话,太子妃说请郡主进去见见,卫司言且去外头偏殿稍作等待。”
桃笙也明白了甄姑姑的潜台词。
卫司言本来就是东宫女官,没什么不好见人的,自己和她是一路来的,太子妃让卫司言去偏殿等待的意思,实则是让自己过去等待德妃离开。
估计太子妃也不想让人知道请了自己过来,所以才会这样吩咐。
这年头人人都不容易,东宫储君也不例外。
桃笙表示了解。
惠安郡主则是蓦地想起,上次德妃过来东宫和太子妃叙话之时,看着若锦夸了好几次,说这姑娘长得端正,人也灵透,东宫果然是个钟灵毓秀的吉祥地儿,调丨教出来的人也水灵。
虽然德妃这些大都是场面话,不算什么不得了的夸赞,可一想到那日德妃都没怎么注意自己,反而上来就夸赞若锦,惠安郡主心里就有些很不痛快。
她硬邦邦地对着若锦道:“这是宫里头,来来往往都是宫眷嫔妃,父君和母妃都是要敬着的,你日后可要安分些,莫要乱出风头坏了事情。”
桃笙虽然知道惠安郡主待沈若锦没几分真心,但听了那日沈辞在广聚斋说过的话,想着她两个起码在面子上是过得去的,再没想到惠安郡主当着客人说话也能这么直接,平日里大概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
惠安郡主教训完了若锦后,又对着桃笙平和道,母妃今日宫中有有客人,少不得还请洛姑娘在偏殿稍作等待。
太子妃昨日曾经叮嘱过她,今日要来的洛姑娘是状元郎的表妹,而大周历朝状元郎的仕途大都光明,尤其是连中三元这样金光闪闪的履历,日后前程自然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惠安郡主心头又有了新的主意,便直接对若锦道:“你素来没什么眼力劲儿,这会子也不用进去了,先去偏殿陪洛姑娘说会儿话。我那里还有四川总督前儿新进上的玉叶长青,你也取过来给姑娘尝尝。”
那茶叶惠安郡主到手之后还没拆封,自己都没尝过,这次却要拿出来给桃笙,若锦也很想说说一句,乡下养大的她懂什么品茶,但最终还是忍住,只当寻常打趣道:“洛姑娘看着也不像是懂茶的,怕是也喝不出玉叶长青的甘鲜醇爽,倒也不必费了郡主的好茶了。”
若锦平常在侯府都是这么跟桃笙说话的,家中长辈和兄弟从没有一个人指出不妥,但在惠安郡主听来却格外刺耳。
若锦平常见了王孙公子都是毕恭毕敬,举止得体,今日对上桃笙说话却这般无礼。若是她们两人当真是旧日熟识,关系亲近,相互之间打趣也就罢了,可这样一上来就对着客人夹枪带棒的确少有。
惠安郡主迅速对若锦此人做出判断,她一来是觉得桃笙出身寒门,此番行径是在看人下菜碟;二来为人没有半点前瞻性,看不到状元郎的隐形价值;三来不知天高地厚,对着自己决定的事也要说三道四,分明没有摆正位置。
综上,惠安郡主得出结论,给若锦定了一个见风使舵目光短浅的小家子气形象。
“怎么跟客人说话的?这就是你家里头教你的礼数?”惠安郡主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打压她的机会,对着桃笙笑吟吟道,“是若锦不懂事,让洛姑娘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