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小鼎里的火焰很快吞噬掉写着姓名和生辰八字的两张黄纸,黄纸被烧得卷曲变成黯淡的灰烬。
很快地,林随意就看不见黄纸上的字迹,他的视野在迅速褪色,之后骤然一黑。
林随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撑在他后背。
“很快。”
耳畔是楼唳的声音,音量不大,安全感却是拉满了。
林随意‘嗯’了声,觉得这九十来万花得值,他慢慢放下心来。
楼唳没有骗他,很快就是很快,林随意眨了两下眼就有光线撕破了黑。就像黄纸燃烧的速度,光线迅速地占据黑色,视野重新亮了起来。
不过景色不再是金花街神秘的108号店铺,林随意揉了下眼,向远处眺望。
最吸引眼球的是一座高山,高山树林葱郁呈现深色的绿。随后林随意才看见山脚下的村庄和一条弯曲而上的泥土路。
他们此时就在这条泥土路上。
林随意新奇又害怕地瞧瞧这里又看看那里,将远处的景色仔仔细细看过几遍后,用鞋底在地上碾了碾,应该是刚下过雨,泥土泥泞,他的鞋子立马就沾上了腥臭的泥土。
林随意知道他现在已经跟着楼唳入了应朝霞的梦,但脚下踩着的稀泥软塌塌的,很真实,并没有梦境的虚幻感——他还以为梦境里会像在太空行走,人在空间里上下漂浮,没有地心引力的牵绊。
林随意又‘吧唧’踩了几脚,他看着泥点子飞溅,心里惊奇梦境竟然连这样的细节都有。踩完后,他才去看楼唳——入梦前楼黎对他说,楼先生不爱说话,只有林随意多说多问。
“楼先生。”林随意问:“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从人间来到梦境,他们在这条路上站了挺久的了。
楼唳平静地看着他:“等你玩够泥巴。”
林随意:“……”
入梦前楼黎还对林随意说,楼先生的脾气不太好,说话也不给人面子的,只有让林随意担待点,别往心里去。
“玩够了?”楼唳问他。
林随意低下头:“抱歉。”
楼唳没再看他,顺着这条路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美人的加成,林随意发现那些泥土就不会附着在楼唳的鞋上。他们进入梦境前什么打扮,现在就是什么打扮。楼唳也还是一身青衫,头发一部分束起来,用了个印有阴阳太极图案的木簪子固定,另一部分就散在身后。他行走在崎岖小道上,身上的青色与高山幽绿遥相呼应。
林随意从身后望去,一时间觉得楼唳也像是梦一样。
林随意目光下移,他发现楼唳衣衫边上却有泥点子。
他刚才踩泥巴溅了过去。
林随意:“……”
他真该死啊。
林随意没办法像楼唳一样走路不溅泥,担心自己弄脏人家衣服,林随意刻意隔了一个安全距离。
这条路一路通往高山脚下的村庄,林随意也没去问‘他们要去哪里’的废话。
“林随意。”埋头走了一会儿后,林随意听见楼唳叫他。
这还是林随意第一次听见楼唳叫自己名字,楼唳的声线是清冽凌然的,他的名字从楼唳口中呼出竟意外的好听,随意感都冲淡不少。
他走快几步,又落在楼唳身后一步:“楼先生?”
“看地上。”楼唳也没回头,林随意亦步亦趋,闻言就去看地上。
此时的泥土地上不止他们两个的足印,还有好几串的、脚尖都朝着村庄方向的足印。
楼唳言简意赅:“不止我们两个活人。”
林随意愣了愣:“应朝霞还找了别的解梦师吗?”
楼唳并没有回答,只沉声道:“离他们远一些。”
林随意点头应下。
他们继续走在这条路上,除了路上的脚印林随意没再看见其他人。一直到将近村庄前,林随意终于看见了人。
一共有六个人,四男两女,此时他们聚在村口在说着什么。
“楼先生。”林随意朝着六个人看过去,问:“他们就是额外入梦的人吗?”
楼唳抬眸看去,没说话。
虽然没得到回复,林随意从楼唳冷淡的眼神里窥见了答案。他不由得疑惑,楼黎说过不能让梦察觉是活人,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梦其实也分不清入梦的活人和梦里本来的人,但楼唳一眼就看出来了,比梦还厉害。
活人和梦境里的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林随意看着这六个人,这六人鞋子上或多或少都踩了泥巴。但他不觉得楼唳就是通过这一点判断出来这六个人是入梦者。
梦里的人当然也可以走这条路,而且林随意不觉得每场梦境里都有这么一条留下不少足印的泥巴小路,以让楼唳来判断活人和梦里的人。
楼唳往林随意脸上扫了眼,道:“有呼吸。”
林随意顿时愣住了,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简单得有些粗暴。要是梦境以呼吸来察觉活人,那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
“梦里的人也会呼吸,只不过梦中人只有呼吸的动作而没有气息。”楼唳稍稍抬了抬下巴:“他们在喘气。”
通向村庄的泥泞小路太难走,越是离村庄近地势就变得低了,这大大加剧了行走的难度。一路走来确实有够累人的。
梦里人没有气息,路在难走也不会累到喘气。
但活人会。
林随意赶紧放缓呼吸,不敢喘气。
“做梦的人是应朝霞,梦境里的应朝霞就代表着‘梦’。”楼唳说:“在她面前不要呼吸就不会发现。”
林随意把憋着的气吐了出去。
喘了两口后,呼吸倒是正常了,但压力也随之而来。
楼黎对他说过,梦境凶险万分,非不可解解梦师不会轻易入梦。他现在就感受到了梦境的艰险,虽然楼唳语气稀疏平常,但他们入梦就是要知道应朝霞在梦里做了什么,这样才能窥梦境全貌找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