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都城汴京·诸葛神侯府
诸葛先生快速穿过回廊, 朝着大徒弟无情居住的小楼走去,灰白的须发微动,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发冠未束, 黑白两色掺杂的发丝带着岁月沧桑的痕迹, 披在身后。
当朝太傅,十八万「御林军」总教头,诸葛神侯这样的名号太重,许多人都已经忘了年轻时候的诸葛先生也是意激越披,快意江湖。
他已经很多年未曾这样大惊慌乱——他自幼收在膝下教养的大弟子无情总是最令他放心,做事最为稳妥的, 但同时,因为无情的双腿与身体,诸葛先生也总是满含担忧。
当有消息传来说无情名下,不论是明里暗里的资产都一夜之间诡异消失了近一半之数时, 诸葛先生顾不上时辰乃是深夜,急匆匆披了衣裳便赶了过来。
小楼外面有小童守夜, 已是深夜, 小童的脑袋朝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但盛崖余房间却是烛火通明, 房门半掩。
诸葛先生心中更是担忧, 连忙快步上前, 推门道:“崖余, 你——”
烛光摇曳间, 清瘦的青年站在房中,听到声音, 他微微转身抬眸看来, 对着神情震惊, 眼眶却微微湿润的诸葛先生展颜一笑,轻声唤道:“世叔。”
***
盛崖余双腿一夜之间痊愈,对那夜大徒弟名下资产的异样诸葛先生非但没有再做问询,反而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力量,将这件事死死压了下去,对外只说请了隐士的神医,为大弟子盛崖余治疗。
而后诸葛先生没收了盛崖余手中原本分去的案子,态度强硬地将盛崖余按在小楼修养至少三个月,期间不得外出。
盛崖余万般无奈,却也知道师父是替自己着想,毕竟他的双腿残疾天下皆知,这等一夜之间痊愈的惊闻难免会为他惹来不少麻烦。
但……
盛崖余坐在桌边叹了口气,他自从十岁之后便没有这种手头无事可做的“修养”了,猛然闲下来,倒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的无措。
想了想,他拉开桌下的机关匣子,翻找出之前做了一半的暗器,手指微动间将每一环零件拆分下来,细细研究。
——这是他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机关,相传乃是唐门最盛之时的镇派之宝,只可惜最终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里,只留下语焉不详的只字片语,以待后人。
机关暗器与奇门遁甲,曾经是盛崖余家破人亡双腿残疾之后唯一的慰藉,他只要沉浸其中便会忘记周遭的一切,手中的机关零件冰冷生硬,但这种传承自母亲的天赋,也让他的心中多少萌生出温暖之意。
尝试了几次组合都失败告终,盛崖余长出一口气,并不失落气馁,而是从旁边的柜子里抽出一本古籍手抄本,皱眉细细研究起来,灵光一现之时便拉过桌面另一边的纸张,用狼毫小笔反复描绘推演。
直到送膳的小童敲门,盛崖余才惊觉起来,下意识伸手要去转轮椅,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自己的双腿……
盛崖余的眸光闪烁了一下,而后抿着唇,有些孩子气的悄悄伸手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噗。”一声轻笑在盛崖余耳边炸开。
盛崖余猛地抬头看向四周,敏锐的听力让他确信周围并没有旁的什么人。
是错觉吗?
不,方才那道声音——
但之后不论盛崖余再如何动作,都没有再听到什么声音,就像是验证了方才不过是情绪激荡之下的幻听罢了。
盛崖余迟疑作罢,去外间用了膳,这才又进来坐在了机关长桌前。
又是几次失败,盛崖余的眉头蹙起,总觉得每一次都只差一点点,但是就是那一点点灵光总是抓不真切。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漂亮,指尖因为常年摆弄机关暗器留有一层薄薄的细茧,但只要是见过盛崖余出手的人,都不会小看这一双无论怎么看都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手。
“刚才第六步,左起第二十七的棘轮,换成最小的两个棘轮并起来。”
一道声音再度落在盛崖余耳边,听上去有些忍无可忍的憋闷,催促盛崖余道——
“路走不通不能换一条?死磕了这么长时间,笨!”
盛崖余的身形一僵,执笔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他深呼吸了两下,轻声试探性的开口:“敢问阁下是哪位前辈?”
那声音又不说话了。
盛崖余抿了抿唇,也不急,而是低头照着方才那道声音说的,拆了已经成型的暗器,将那片棘轮换下来。
“咔哒。”
暗器内里传来细响,盛崖余动作一顿,屏住呼吸将飞蝗石填入机关肚囊,对准墙面拨动牵引线。
“嗖——”
十二道飞蝗石夺镗而出,悄无声息的深深没入墙壁之中。
盛崖余眸光闪动。
……这还只是那机关的一部分而已。
他的视线落在那古籍剩下的描述图纸上。
“机关图在你手边上?”那道声音再度响起,清越的嗓音带着些许感兴趣的跃跃欲试,“给我看看。”
盛崖余环视四周,挑眉。
“找什么呢?我不就在窗台上。”那声音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盛崖余的目光转向窗边,那里空无一物,只有一方他前几日特意放在能晒到阳光地方的,表面光秃秃没有半点花草痕迹的小花盆。
——里面栽种着离断斋带回来的那颗仙人球种。
盛崖余站起身走过去将花盆轻轻包在手中,想了想,索性带着花盆重新在桌后坐下。
抬手摊开那手抄本的残缺图纸,一人一种同时陷入思考。
过了许久,那道清越若松间清泉的声音再度响起:“有点意思……你等等,我这样有点不方便。”
盛崖余一愣。
只见下一瞬,松软的土壤中探出一株翠绿色的小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