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争山庄的莲花宴当日, 太原城内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士翻了不少,绝大多数面上都带着和乐融融的笑。
只有楚留香一行,想到手中的证据与今日要做的事, 心中着实沉沉坠着, 难以开怀。
“唉, 老臭虫,那不是花兄和傅先生?”胡铁花眼尖,寻到了人群里才走进来的两人,扯了两下楚留香。
说完胡铁花这才反应过来, 他对着花满楼能自然无比的称兄道弟, 但是对上那位发色霜白的傅先生,总是下意识的带着些许忌惮。
不过要真细想起来, 如此发色却又面如弱冠青年,再加上江湖上众人推崇尊敬的妙僧无花对其如此客气,保不齐是哪里冒出来的活了不少岁数功法奇特的老前辈。
胡铁花能想到的事, 楚留香自然能想到更多, 不过在眼下这样风雨欲来的宴会上碰见朋友,总是一件十分值得愉悦的事。
他眨了眨眼,忽然转头看向端坐在侧的无花:“无花大师与傅先生相熟,何不邀请花兄与傅先生过来一同?”
无花神色冷静道:“比起我,他们应当会更愿意应楚兄相邀才是。”
楚留香于是笑了两声,也不问无花何出此言,大大方方地一合纸扇,先是低声安抚了两句坐在另一侧纱帽遮面的女子,而后径直朝着花满楼与傅回鹤的方向走去。
……
傅回鹤难得没有遮蔽身形, 而是堂而皇之地走在花满楼的身边, 偶尔在人多的时候还会伸手拨一拨挤过来的人。
傅回鹤最是讨厌人多喧闹之地, 这莲花宴本来就让他不爽,这会儿身边来来去去的全是江湖人,耳边一时间嗡嗡嘈嘈地挤作一团。
花满楼察觉到他身边的气势越来越紧绷,压低声音好笑道:“都说了今日宾客定然许多,不若寻个角落缩小到我袖子里来?”
傅回鹤抿着唇,低声道:“我同你一起。”
顿了顿,傅回鹤又道:“我想见一见菟丝子。”
花满楼了然,便不再劝他。
傅回鹤看了眼静静趴伏在花满楼手腕间的莲花小芽,目光幽微。
这无争山庄的莲花宴中用作装扮的尽数是白花金蕊的白莲花,傅回鹤不觉得这是一种巧合。
然而他的种子在此之前从未发芽开花,哪怕离断斋内有种子能察觉出原本池子里的那颗死种是莲花种子,也绝不应该知道他开花之后的模样。
菟丝子未免知道的过于多了些。
“花兄!傅先生!”楚留香穿过宾客,还未至花满楼身侧,花满楼就已经面带微笑转过身来。
“楚兄。”花满楼笑道,“多日不见,楚兄身上的郁金香气倒是有些淡了。”
郁金是一种十分有韵味的香粉,李白曾有诗云“兰陵美酒郁金香,玉婉盛来琥珀光”,足以见得郁金香气的绦渺而富有诗意。
楚留香的鼻子不能同常人一般正常嗅闻,为了避免一些尴尬,他的身上常年带着装有郁金香粉的香囊,倒也平添了几分风流飘逸,应了那句处处留香。
楚留香无奈道:“这几日连日奔波,我确实许久未曾回去船上了。此番事了,我定然要回去船上在海面晒个三天两夜的太阳月亮才是。”
花满楼听出楚留香话中的含义,会意一笑:“楚兄所言之事我知之几分,楚兄今日若有驱使,但说便是。”
楚留香的相貌虽然平平,但那双眼却十分灵动狡黠,周身的气质也是常人难以模仿的温和潇洒,笑起来的时候实在是充满了男性魅力,惹来不少向这边偷看的江湖女侠不由惊呼出声。
花满楼的耳力绝佳,脸上笑意更甚。
楚留香轻咳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子。
正在这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花满楼耳尖一动。
无争山庄虽是世家,却更多是武林做派,没有那些书生门第对女子的束缚讲究,更何况今日宴会宾客皆是江湖众人,更没有什么大的规矩。
少庄主原随云携未婚妻子款款而出。
男子斯文优雅,气度斐然,面上挂着的笑容温柔而亲切,端得是世家少主的优雅从容,彬彬有礼。
女子楚腰蛴领,绰约多姿,正是豆蔻灼灼的年纪,一路走来若分花拂柳,姿态气度落落大方,消息不灵通的宾客见了只猜是哪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哪里有半分众人设想中江湖孤女的胆小瑟缩。
两人不偏不倚朝着这边走来,楚留香与花满楼不约而同停下了对话。
傅回鹤的视线落在原随云身边的少女身上,片刻后,又看了眼原随云,而后掩去眸中了然,抬手偏头咬住烟杆吸了一口,缓缓呼出一片袅袅轻烟。
“表兄远道而来,实在让我心生欢喜。”女子在傅回鹤面前站定,盈盈一礼,白色的烟笼莲花长裙微微荡开,墨色的发丝自腮边拂面而落,眼波流转不见半分轻浮之态,美丽中带着傲然之气。
表兄?
旁边的几人皆是一愣,就连原随云面上都飞快闪过一丝错愕。
傅回鹤半点惊讶也无,只淡淡道:“不错,这么多年过去,傅家的规矩倒是半点没忘。”
“自是不敢忘的。”女子面上露出轻柔的笑意,转而对原随云道,“公子,我与表兄多年未见,可否……”
原随云在她的眼中看出些端倪,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拉起她的手轻拍了两下:“既是久别重逢,阿纯不若多与表兄叙旧一二,这边有我便好。”
傅夕纯的眼中闪过羞涩,抿了抿唇,这才对傅回鹤道:“表兄,请?”
傅回鹤轻碰了下花满楼的手背,而后就真的跟在傅夕纯的身后离开了。
楚留香着实是愣了一下,但此时原随云正笑吟吟地开口叙旧,便来不及多想,顺着原随云的话将身边的花满楼介绍给了原随云。
……
傅夕纯带路离开